返回列表 发帖
晕!.小说啊!

TOP

好长吖..
_峩隱藏悲傷、在妳看罘見旳地方

TOP

第六章 不幸的永生

 “我总是在自作自受,可是那又怎么样?如果不做这些,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,这么漫长的生命,这么无所事事的生命,这么令人厌恶令人绝望的生命……”
  “永生……难道是一种不幸吗?”
  “谁说不是呢……”
  那一滴眼泪落入红尘,谢尽繁华。
  风轻轻的吹着,鬓边银发更添沧桑。多少个千年了?距离那场刻骨铭心、天崩地裂的灾难,已经有多少个千年了?
  在不同的时空中穿梭寻找,因找不到而倍受折磨,可是现在,被他终于找到了,却不是解脱,不是幸福的折回,而是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。
  他很想知道,非常非常想知道——快乐,究竟是天神编造出来以欺骗众生给他们创造的假象,还是真正存在的东西?
  只不过是因为不爱一个女神,所以就受到这样的惩罚,眼睁睁的看着恋人死去,上一次死的不过是身,这一次,死的却是心。
  ——活生生的、淋漓尽致的一种毁灭与疼痛。
  彼临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。天渐渐的黑了,夜晚的天空没有月亮,也没有星星,漆黑一片。雏静静的在一旁相陪,眼眸中满是担忧。
  不知过了多久,彼临忽然转身,一步、两步、三步,越走越快,越走越急,雏连忙跟上前,叫道:“大人!”
  然而他没有回应,径自往前急行,那抿得紧紧的唇角、异常阴沉的目光,落到雏眼中,便更加不安,惶恐的叫道:“大人!你要去哪?”
  彼临依旧没有回应,好象已经完全听不到她的话。
  “大人,不要这样!还来的及的,我们再穿越时空一次,再快一天,就肯定能赶上了……要不,我们回去找赫丝公主,向她解释一切,只要好好说,她会谅解的……大人!大人……”
  彼临嗖的一声飞起,如火箭般窜上天空,很快的消失不见。
  雏停下脚步,抬头怔怔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,一颗心就那样沉了下去——彼临从来没有这样忽视过她,无论他去什么地方,他都会交代一声的,都会让她等他。可这一次,他什么都没说就飞走了,这种感觉糟糕透了,好象自己被抛弃了一样。
  她不禁抱紧双肩,竭力不让自己往坏方面想,一遍遍的自我暗示说:“大人去办点事情,不方便带我去,他很快就会回来的,没事的,绝对没事的……”
  然而,凄冷的夜,微寒的风,处处透着凉意。她觉得自己快要变僵硬了。
  精灵是不会冷的,那么这种感觉,这种颤栗的感觉又是什么呢?
  正当焦虑感越来越重时,背上传来被人凝视的感觉,雏转过身,看见一个身穿紫色披风的年轻男子站在三米开外,望着她,脸上难掩震惊。
  “你是谁?”因为近来受到陌生人的攻击次数太多,她开始学乖,戒备的往后退去。
  然而男子半点敌意都没有,表情却相当复杂,低声喃喃说:“真的是你?怎么可能?难道……天意,真是天意,没想到……”
  “你认识我?”
  男子朝她走近了一步,雏立刻跳后。男子眼珠轻转间,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说:“别怕,我没有恶意。”稍做停顿,又问,“你……就是彼临带在身边的那个小精灵?”
  “你也认识大人?”
  “我们是朋友。”一句话轻松解下雏的防备,她几乎是立刻惊喜的跳过去抓住他的手说:“那你也是天神了对不对?请你带我到天界去好吗?彼临大人飞上去了,可他没带我一块去!”
  男子垂眼看向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,似乎呆了一下,再抬起头来时,脸上的笑容已变得格外温和:“可以啊,这有什么问题。”



  “真的可以?”
  “嗯,来。”他轻轻握住她的手,一圈绿光幽幽浮起,托着他们上升。与彼临的浑厚强大完全不同的,这个男子的神力有着清薄凉爽的气息,好像薄荷。  
  雏一边惊叹这种奇妙的感觉,一边仰起脸庞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  “崇恩,”男子异常低柔的回答她,“我叫崇恩。”
  “那么崇恩,谢谢你!”
  男子的眼神在听见她唤他名字的时候起了些许迷离,但很快隐去恢复正色。而这时,天界到了。
  在跟随彼临的这段岁月里,他一次也没回过这里,因此雏还是第一次看见天界的样子,与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,如果非要用个词语概括的话,只能称之为——宏伟。
  他们落足处是一幢银灰色的高大建筑物,因为太过空旷而倍觉安静,人站其中,显得非常渺小。雏还没来的及打量那些精美绝伦的墙壁和摆设,崇恩已推开了前方的浮雕玉门,门后是个女子的起居室,彼临正用一把十字剑架着艾美拉的脖子,听到声响也没回头,只是径自盯着艾美拉,沉声说:“听着,我从不对女人动粗,但是,如果你不立刻解除时空隧道上的封印,我就杀了你。”
  最后三个字,几乎是逼着嗓子说出来的,认真到不能再认真。
  雏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,又是惊悸又是慌乱——这个满是杀气、冷酷无比的彼临于她而言,是所完全陌生的!在漫长岁月的嬉笑陪伴中,他一向温文尔雅,宠溺有加,她从不知道,原来他还有这样令人害怕的一面,而这一面,却是因为另一个姑娘而展露的!一时间心中停停荡荡,不知道是什么感觉。
  艾美拉的背抵着墙壁,脸上毫无血色,一双眼眸绿得发亮,满是幽怨之色。
  彼临的剑锋往里压进一分,鲜血顿时流下,艾美拉抽口冷气,眼中浮起了点点泪光。
  “我数三声,马上解除封印!一、二……”
  还没等三字出口,艾美拉已双眼一闭,以比彼临更低沉的声音冷冷说:“你杀了我吧。”
  她竟然宁可死,也不肯解除封印!
  彼临眼中怒色顿现,“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?”
  “我知道你恨我。”艾美拉勾了勾唇角,笑得无限讽刺也无限凄凉,“可我不在乎。彼临,我不在乎,你杀了我更好,这样你一辈子都别想回埃及,自然也就找不回欧若拉,我要你痛苦,我要你跟我一样痛苦……”
  彼临握剑的手握紧又松开,凝视了她很久,摇头以一种异常轻柔的声音说:“你真是有办法,艾美拉,我还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无可奈何过,也从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……深恶痛绝过。”
  艾美拉尽管说不在乎,但在听见后半句话时还是浑身一震,咬紧下唇,眸中雾气更重。
  彼临将剑往墙上狠狠一插,剑刃直没入墙,只剩剑柄留在外面摇晃不停,离她的脸颊不到三寸,艾美拉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被吓了出来,开始流个不停。
  彼临看也没看,转身就走。崇恩则伸手揉着眉头叹道:“哎呀,真是看不下去了……雏,你照顾一下她,我去追彼临。”
  雏呆愣的点了点头,那边艾美拉沿着墙壁滑到了地上,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啜泣,时断时续的哭泣声回响在宽敞的房间里,倍显凄凉。
  雏看了她一会儿,然后转头,发现一旁的桌上有水晶茶具,便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:“要喝水吗?”
  艾美拉垂着头没有理她。
  雏想了半天,在她身旁坐下,抱膝望着远方说:“曾经有个吉普赛老奶奶告诉我,如果一个人开始流泪,表示他离快乐就远了一步,流的眼泪越多,离的越远,再想回去,就更困难了……”
  “快乐?”艾美拉嗤笑。
  “吉普赛老奶奶告诉我,以伤害别人来排解仇恨,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。让大人这么恨你,你真的觉得无所谓、一点都不在乎吗?”
  艾美拉粗声粗气的打断她:“闭嘴,你知道什么啊……”
  “我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不知道你、大人和赫丝公主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羁纠,但是这么久以来,我亲眼看着他在不同的时空间穿梭寻找,虽然他从来不说,但我想象的到——大人,是痛苦的。渺茫的希望,千年的放浪,无法对人诉说的心事,永远达不成的圆满……而造成这一切痛苦根源的,就是你。”
  

  “渺茫的希望,千年的放浪,无法对人诉说的心事,永远达不成的圆满……”艾美拉喃喃将这话重复了一遍,眼神开始放的很悠远,“难道我不是如此么?”
  雏愣了一下。
  “我身为天帝的女儿,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,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但其实不知道有多寂寞。没有人敢和我玩,也没有人会对我交心,在大家眼里,我是需要尊敬的小姐,而不是一个可以玩笑可以亲昵的朋友。”
  雏睁大眼睛,忽然觉得此刻坐在面前的这个女神,不再如先前看起来那般可恶,那张美艳惑人的脸庞上,也写满了孤独与憔悴。
  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,艾美拉,也是一个可怜人吧?  
  “所以当彼临从魔鬼丛林的沼泽里救了我起,从他朝我伸出那只温暖的手起,我就不想再放开。你知道这种感觉吗?就像一个一直生长在阴暗处的植物突然接触到了阳光,让它看见什么叫光明什么叫温暖什么叫生存的快乐,怎么舍得放开呢?又怎么能放得开呢?你们所有人只看见我对他和欧若拉的咄咄相逼,就没人看见我是如何在黑暗里苦苦挣扎,向光明寻找最后一丝救赎……最需要被救赎的那个人是我呀,看不到吗?是我,是我艾美拉,而不是欧若拉!”艾美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,表情痛苦到了极点,使得一旁的雏看了都开始觉得心在阵阵抽搐。
  这种感觉又是什么?她是在同情艾美拉吗?如果,仅仅只是同情的话,为什么心会痛得这么厉害?好象现在绝望的哭泣的人不是艾美拉,而是她自己。
  雏发现有很多事情,她开始说不明白。
  “你见过欧若拉的,凭心而论,我与她谁美?”
  雏抿了抿唇,避开视线低声回答:“彼临大人……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。”
  艾美拉呆了半响,苦笑:“是啊……我只不过是想抓住最后一点优势罢了……”
  雏没有再说话。
  于是又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  艾美拉靠着墙壁,微仰起头看着大理石天花板,缓缓说:“我从小就认识欧若拉,和我完全不同的,她总是有很多朋友,大家都喜欢和她在一起。我一直很羡慕她,这种羡慕在当我听到她和彼临是公认的一对时,膨胀到极至,最终变成了妒忌。然而我当时并不知道,原来她也只不过是单恋,可我的阻挠与刁难,却最终促成了她和彼临的机缘。我很愚蠢吧?”
  雏垂下眼睛。很多事情就是那样,期待与祝福不见得能推动一对男女爱上彼此,反对与打压却能令他们因抗逆而同心协力,导致最后走到一起。
  也正是因为如此,所以彼临在提及欧若拉时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,而不是痴迷和热情。
  雏淡淡的想:那么,如果当初没有艾美拉,彼临大概也不会喜欢欧若拉吧?
  一想到这点,她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,不明就理,不知原因。
  “我总是在自作自受……我处处为难欧若拉,结果却让彼临注意到她,爱上了她;我将欧若拉以失职罪判处,逼她失去神位重新做人,为的就是把她和彼临分开,结果谁知反而使彼临也跟着下凡,离我越发的遥远;我因失误而撞死了你,想掩盖过错却让你也遇到了彼临,并成了他现在最亲密的人……我总是在自作自受,可是那又怎么样呢?如果不做这些,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,这么漫长的生命,这么无所事事的生命,这么令人厌恶令人绝望的生命……”
  “永生……难道是一种不幸吗?”雏很小心翼翼的问。
  艾美拉的眼睛变得说不出的萧索,回答也充满疲惫:“谁说不是呢?永恒与短暂从来就是悲剧的代名词。我们和吸血鬼本质上没什么不同,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,比他们更为无奈。因为我们还要背负世人的期待和寄托,不能让他们失望……可我们自己的期待和寄托又是什么呢?彼临说的对,其实天界就是个肮脏不堪的地方,漫长的岁月消耗尽了大家的热情和责任心,剩下的就只有麻木不仁、日复一日的醉生梦死,于是勾心斗角成为一种调剂品,被怨恨、被讨厌也没什么关系,起码不会无聊……”

  “但是……并不快乐吧?”雏怜悯的看着她,声音更轻,“即使永生是一种无奈,也不该把无奈变成煎熬,那样,对自己,对别人,都是不公平的。并不是只有被讨厌的人才会感觉痛苦,要去讨厌别人,也是很辛苦的事情,为什么要让彼临大人那么辛苦?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,不是应该让他因你的喜欢而变得更加快乐吗?”
  “我以前也曾经那样认为过……但是事后我发现不对,当你陷入痛苦中时,唯一不让自己痛苦的方法就是让别人比你更痛苦。当你看见对方绝望的眼神,悲伤的表情时,便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不幸了,获得了神奇的解脱。”
  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  艾美拉侧过头静静的回视着她,半响后,轻轻一笑,半真半假的说:“真是个幸运的小精灵呢,你好运气的让人想毁掉你的快乐。”
  雏没有被她的话吓到,依旧怜惜的看着她,在那样温柔的目光下,艾美拉觉得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,被毫无防备的触动了。她闭上眼睛,长吁口气说:“你走吧。我不想看见你,看见你只会让我更加鲜明的意识到自己的不幸,从而再度发狂。在我还没改变主意前快走,离开这里,最好永远跟着彼临,半步都不离开。因为我不知道我将来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情……”
  雏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,“谢谢你。”
  艾美拉错愕,“什、什么?”
  雏松开手站起来,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,你肯定觉得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精灵,甚至连飞翔的法力都没有,又有什么资格去开导别人?但是,如果可以、如果真的可以的话,我好希望你能够跳出这个死结,快乐一些。吉普赛老奶奶说,只有豁达的人才能看见快乐,而豁达藏在智慧的眼睛里,智慧就是选择最善待自己的方式,而善待,绝对不是指自残。”
  快走出起居室时,她停了一下,扶着门框悠悠的说了一句:“我想看见彼临大人的笑容,也想看见你的,你们都是这样好看的人,如果可以笑的话,该有多美丽啊……”
  艾美拉整个人一震,再抬起头时,雏已经走的看不见了,柔美的白光从门外浅浅映入,神殿看起来明媚而圣洁。
  她就那样痴痴的望着,望了许久许久……  
  雏走出去时,彼临和崇恩立在花园的喷泉旁,远远望去,两人的身影都显得异常寂寥,只有水花依旧欢快的跳跃着、喷溅着,源源不息。
  崇恩将手搭到彼临的肩上,轻轻一叹说:“事到如今,无论是迁怒还是自责都没有用,还是想想如何补救。你不会因此就失去信心吧?”
  彼临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觉得累。很累。很累很累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并没掺揉太多疲惫与沮丧,但不知道为什么,却让人听了更加难过。雏咬紧嘴唇,走过去拉住他的手,柔声说:“大人,我们回埃及去吧。”
  彼临的目光落到她脸上,什么话都没说,只是摸摸她的头——就像心情不佳的主人对待宠物一样,难以掩饰的敷衍。
  雏将他的手握紧了几分,“我们去找十九岁的赫丝公主,趁三天之限还没过去,去找她,告诉她一切!她会明白的,会体谅你的!”
  彼临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,还是不说话。
  “而且最需要救赎的并不是十三岁的公主,而是十九岁时的公主!就像我一样,得到幸福的不是生前的我,而是死后的我啊……大人,你可以做到的!你让我在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的情况下,获得了另一种新生,那么公主也完全可以!带她离开令她痛苦的环境,我们找个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风景宜人的地方,快快乐乐的生活。如果说已经过去的日子无法改变,那么就改变现在和未来,她才十九岁,还有几十年可以活,用剩余的几十年快乐去弥补六年的不幸,可以的,大人,一定可以的!”
  她的眼睛就像夜间升起的第一颗明星,充满希望,满是热情。而这种热情,恰恰是整个天界所最缺乏的东西。
  彼临脸上逐渐浮现出感动之色,反握住雏的手,低声说:“是啊……还来的及的……你说的对,我们现在就回去!”
  “嗯!”雏用力点头,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。


  旁观的崇恩眼中,闪过一线复杂而诡异的光芒,然后笑笑说:“这可不就是了,一切都还来的及的。快回去吧。”
  “那你呢?”彼临如梦初醒,惊讶出声,“你怎么在这里?隐部的成员们呢?”
  崇恩脚下踉跄,做出晕阙状,“你总算注意到我了,可真不容易啊……我怎么在这里?要不是我,你的小朋友能上的来么?隐部的成员现在大概在人间到处找我吧,嘿,他们死也不会想到,我这会儿正在天上溜达呢。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这话还真是半点都没错,所以我决定在这躲一阵子,你不用管我了,回去吧!”
  “真的没问题?”
  “嘿……别小看我。”崇恩将他往外推,于是彼临不再婆妈,带领雏离去。
  他们走后,崇恩转身进了起居室,艾美拉依旧坐在墙边,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听得脚步声,头也不抬的说:“不是叫你走吗?你真以为我不会再次对你出手?”
  崇恩扬眉,“嗯”了一声。
  艾美拉发觉声音不对,这才抬头,眉毛立刻皱了起来,“怎么是你?”
  “你以为是谁?那个精灵吗?”
  艾美拉哼了一声,慢慢的站起来说:“如果我没记错,你好象是上了通缉榜的,居然还敢在这大摇大摆的闲晃!”
  “为什么不可以?天界还有哪个地方会比这更安全?你不会告诉别人我在这的,不是吗?”崇恩笑得颇为意味深长,“别忘了,我们曾经可是盟友呢。”
  艾美拉立刻沉下脸,发怒说:“你不提这个也就罢了,提起来我就生气!是谁当初口口声声说绝对没有问题的?我信任你,让你去执行欧若拉的判决,带她前往人间,你向我保证过会处理的不着痕迹,让彼临永远都找不到她……可结果呢?他还是找到了!”
  “不是。”
  艾美拉一愕:“什么不是?”
  “他找到的,不是。”崇恩微微的笑,眉眼越发柔和,比女子更为妩媚。
  艾美拉睁大眼睛,迟疑着说:“你是说……他找到的那个不是欧若拉?”
  “嗯哼。”
  “少开玩笑了!是不是欧若拉难道彼临会分不出来?”
  崇恩在椅子上坐下,悠哉悠哉的点了根烟,慢吞吞的说:“如果在投胎时做点手脚的话……”
  “那也不可能!彼临是非常强大的神,而且他和欧若拉还是恋人,一般的弄虚作假逃不过他的眼睛!”
  “如果不是做假,而是保留一部分真实的方法,比如说……”他刻意停顿,慢慢的吐出后半句话,“分身?”
  艾美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呆立了许久,然后一声冷笑,一字一字道:“我开始有点同情彼临了,有我这么一个追求者还不够,居然还有你这么个朋友。真是不幸。”
  “朋友?”崇恩慢条斯理的将烟掐灭,眼眸变得说不出的幽深,“不,他不是我的朋友。从来不是,也永远不是。”
  神殿外面的喷泉,突然间停止了。
  赫丝垂着头,看着自己的漂亮脚趾,一任她的父亲在殿堂上大发雷霆。
  “……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!跑到大街上争风吃醋、寻死觅活,让大家都看笑话,现在整个维萨家族都在对我施加压力,你成心想让我不好过是吧?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!”因为太过生气,胡夫一口气堵在胸口,差点喘不过来。一旁的美妇人连忙一边拍着他的背,一边望向赫丝骂道:“你倒是说句话啊?看把你父王气的。”
  赫丝撇唇冷笑:“说句话?说什么?没错,那些事我都做了,脸要丢也已经丢了,想要挽回已经不可能了。”
  “你!”胡夫气得全身都开始抖动,用手指着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。
  “不过,维萨家族居然也好意思来施压?他们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刺杀公主,足够拉出去砍头砍上一百次了。父王,一向英明伟大的您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好理由来反击呢?”  
  美妇人斥责道:“够了!赫丝,越说越不象话了!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呢?非得像针一样扎人才高兴么?也不跟你姐姐瑞丝学学,你看她……”

  她不提瑞丝还好,一提瑞丝,赫丝突然尖声笑了起来:“向她学习?好啊!我也嫁给大哥卡瓦好了,然后再和三哥偷情……”
  美妇人的脸顿时变得非常难看。
  “或者,您不介意我和二哥也来一腿?话说回来,二哥可是几位哥哥里长的最英俊的呢,我对他觊觎很久了……”
  “闭嘴!”胡夫狠狠一记耳光打过去,赫丝立刻被打倒在地,唇角渗出了几缕血丝。
  “来人!把公主关到屋子里去,没我的准许,不许她去任何地方!”
  几名奴隶应声而上,正要抓人,赫丝格开他们的手,冷冷说:“别碰我,我自己走。”说完昂着脑袋,挺直脊背大步离开。
  美妇人嫌恶的看着她的背影说:“真不愧是阿萝生的女儿,性格和她妈还真像……”
  胡夫没好气的吼道:“你也给我闭嘴!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,告诉你,法老的位置我绝对不会传给海夫拉,你死心吧!”
  美妇人尴尬的张着嘴巴,最后一跺脚,气呼呼的转身也走了。
  胡夫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,揉着自己的眉心,闭上眼睛长长的、极其疲惫而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
[ 本帖最后由 |*.婉婉. 于 2007-8-5 14:28 编辑 ]
终究会慢慢了解,懂得、我用我的青春做赌注,因为爱。

TOP

第五章 眼泪

“我找到欧若拉了。”

“你--找到欧若拉了?”

“所以,我必须在3天内赶去,带她离开。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。”

“笨蛋……彼临,你真是个笨蛋!”

所谓的悲剧就是在那样全心全意拼上性命的争取过奋斗过后,依旧眼睁睁地看着它流失,一切无可挽回。

当彼临说出“开启,时空之门”,而预期的门并没有出现时,他就知道先前那种不祥的预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。

很明显,有人在针对他。而有能力让时空之门暂时封锁且有理由这样做的,只有艾美拉。

“永生无尽,昨日再归来!”

一点金光出现在半空中,然后砰的一声绽开,变成10尺见方的一扇圆门,门里的世界扭曲着,颜色五彩缤纷。

彼临伸出手,指尖刚碰到门面,就被一股力道弹了回来,圆门着了火,开始熊熊燃烧。

他望着那些跳动着的火焰,眸中闪过一丝怒色,冷笑说:“有些人就是有本事把你心中最后一点内疚都消耗得干干净净……”说完双手翻结成印,在胸前划了道十字弧,轻叱一声“破!”。

火焰哧的一声变成白烟,随风散去,门里的颜色逐渐沉淀,恢复正常。

彼临转身将手递给雏:“拉紧我。”

雏依言抓紧,跟着他穿入圆门。走过长长的白灰色通道后,彼端的世界却已不是埃及--明媚的阳光,整洁的广场,衣冠楚楚的行人,以及摩天大厦。

雏歪头疑问说:“咦,我们不是要回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吗?”

“去那的时空隧道被封闭了。”

“那这是哪儿?”

“2003年的中国。”彼临凝望着某个方向,语气有点漫不经心,“你在这里等我,我半个小时后回来。”

“是。”雏很乖地找了把椅子坐下。

彼临确定在这里她不会出什么事后,转身走进一条小巷,小巷的尽头是间酒吧。爬山虎覆盖了大部分窗户,青石地面和雕花红木门,使其看上去天然古朴,别具风味。

门上还拴了个铜铃,彼临拉动那根麻绳,铜铃叮叮口当口当响了一阵子后,门吱呀一声开了,一人边揉眼睛边探出头来说:“我们下午5点才开门,这位客人你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些?”

“我找崇恩。”

那人一愕,用揣测怀疑的目光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,没什么好口气地说:“进来吧。”说着让出通道让他走进去。

酒吧里只开了几盏壁灯,光线很暗,鞋子踩到柚木地板上,吱吱作响。墙角一处沙发后,一只手风情无限地抬了起来,朝他打了记响指:“嗨。”

彼临走过去,在那人对面坐下。

躺在沙发上的是个20出头的年轻人,皮肤带着常年不晒太阳的苍白,五官精致美丽,比大多数女人还要漂亮。

他眯起眼睛微笑,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:“呦,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?一千年?两千年?还是三千年?”

彼临看着他,平静地说:“我遇到了点麻烦。”

年轻人崇恩竖起根手指轻摇着说:“你先不要说,让我来猜猜是什么麻烦。唔,你又被艾美拉刁难了,对吗?”

“她封锁了埃及的时空隧道。”

崇恩扑哧一声笑起来:“果然不愧是艾美拉小姐,你让她不好过,她就让你更不好过……不过也挺难得的,这么多年了,她居然对你还耿耿于怀,不肯放弃。”

彼临沉默,半分钟后,开口问道:“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封锁呢?”

“你这么着急做什么?要知道每次封锁时空隧道,都会消耗大量神力,而且最多坚持不过一周时间。你等她神力枯竭了再去,不就可以了吗?”

“我必须在3天之内回到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。”

被他格外严肃的表情所慑倒,年轻人收起玩笑的口吻,沉吟片刻后说:“非要在3天内不可吗?”

“是。”

“不太好办……你知道的,艾美拉虽然性格很不讨人喜欢,但她毕竟是天帝的女儿,除了自身具备很强大的神力外,底下还有一批死忠的下属。不说别人,光是闼罗,就是个非常不好对付的角色。如果和他们正面起冲突的话,你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。”

“所以我才会来找你。”

崇恩摸摸鼻子,苦笑着说:“你每次来找我都没什么好事,从这方面来说,我还真巴不得永远都不看见你呢……直说吧,你想让我怎么帮你?”

“很简单,只要你出去走一圈就行了。”

崇恩的眼角很明显地抽搐了起来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你……你,你是想牺牲我吗?”

“只有你的出现,才能吸引所有隐部成员乃至闼罗他们的注意……”

没等他说完,崇恩已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叫道:“你也知道我只要一出现,就肯定成为众矢之的,不被剥皮抽筋才怪,这么危险的事居然还叫我去干?啊啊啊啊,我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,为什么会认识你这么一个瘟神?以前为了你和欧若拉的事搞得我连神都当不安稳,只好在人间东躲西藏逃避通缉,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安全的隐匿之所,过了几天安稳日子,却还得为你去招惹是非……混蛋,你对得起我吗你?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“是啊,你是对不起我!早800年前我就跟你说过,艾美拉那种女人太恐怖,最好离她远远的,永远没有交集才好,你倒好,非要逞英雄,好死不死地救了她,结果勾得人家爱上你。爱上你也就罢了,你冲着她是七小姐的份上也多少敷衍一下,别冷冰冰地拒绝她让她下不了台啊……搞得她现在这么恨你,依我看就两个字--活该!就为了你那狗屁三角关系,害得我也被拖下水,费九牛二虎之力送欧若拉的灵魂进入轮回……那些也就算了,反正我对当那劳什子的天神也厌了,巴不得在人间逍遥快活无拘无束呢!可是!你,却在这个时候叫我出去露面?你想我死也不用这么麻烦啊,直截了当地拿根绳子往我脖子上一套算了!”

彼临没再说话,只是深蓝色的眼睛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。

崇恩看着那个样子的他,心软了。他动了几下唇,松开手懊恼地抓抓头发说:“算了算了,认识你这个倒霉鬼我算是认了!没见过当神仙也当得像你这么可怜的……帮你引开闼罗他们没问题,但是你打算如何冲破时空结界?”

“禁忌之门。”

“什么?”崇恩大惊失色,“你疯了!那样太危险了,万一有什么差错出不来怎么办?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非得在3天之内赶到那,连多几天都等不了吗?”

彼临垂下眼睛,低声说:“我找到欧若拉了。”

崇恩脸上起了一连串的古怪变化,慢吞吞地说:“你--找到欧若拉了?”

“这个理由够不够?”

崇恩的目光闪烁着,好一阵子没说话。

彼临握住他的胳膊,压沉声音:“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。”

崇恩怔忡了好一会儿,最后闭上眼睛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“笨蛋……”他喃喃,满是无奈,“彼临,你真是个笨蛋!”说完转身打开一道小门走了进去。

因为没有客人的缘故,酒吧里没有放音乐。先前开门的那个人趴在吧台上,手里举着杯红酒,透过酒杯的折光打量彼临。

不知道为什么,彼临觉得他的眼神很有点挑衅的味道,似乎恨不得扑上来大打一架。

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,大概是崇恩在人间认识的朋友,他不认为他会知道崇恩和自己的身份。既如此,就没有怨恨他的理由,又为何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?

大概10分钟,或者更久一点后,小门开了,崇恩换了衣服走出来。

与先前随意休闲的打扮已完全不同,他穿了一件紫色收腰长披风,戴着无边眼镜,看上去既冷酷又深沉。如果说刚才的他像只慵懒无害的猫咪,此刻则成了蓄势待发的利刃,锋芒逼人。

“走吧。”崇恩一拍彼临的肩,边说边朝大门走过去,“我帮你拖住他们一个小时。”

“足够了。”

“很好,那等会我先出去,数100下后你再开启禁忌之门,能不能成功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彼临停步,“我先出去,我要带一个人走。”

崇恩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:“什么,还要带上一个?老天,你还真嫌此举太容易,非要增加点难度是不是?”

彼临没有多解释,只是坚持说:“我必须要带她一块走。”他不能留雏一个人在这里,那样太危险。

崇恩瞪了他半天,气馁地耸了一下肩膀,“算了随便你,反正着急回去的是你不是我!”

“数100下后开始行动。”彼临打开门,却在跨过门槛的那瞬又回头说了一句,“小心些,别让他们真的抓住你。”

崇恩撇唇切了一声:“虽然我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人间没再惹是非,但还不至于逊到那地步,放心吧。”

彼临又看了他几眼,这才转身离开,回广场找雏。

崇恩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灰褐色的眼珠里起了层层变化。趴在吧台上的男人忽然开口说:“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始终无法和他做个了断了。”

“哦?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,你反而知道了?”崇恩的口吻说不出的嘲讽。

“当他望着你说出‘我只信任你一个人’时,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拒绝他的任何要求。”男人笑得很暧昧,“真不愧是曾经号称比阿波罗还要英俊的天神彼……”

他的话没能说完,一把小刀寒凛凛地指在了他的咽喉处,刀的彼端,崇恩的目光比刀锋更冰冷。“警告你不要乱说话。”

男人连忙举手做投降状,崇恩慢慢地将刀收回。百下之数已到,只见他身形一闪,就那样凭空消失。

男人将杯里的红酒一口喝干,舔舔嘴唇诡异地笑了起来,喃喃自语说:“真是个蠢货,上了一次当还没学乖……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--彼临、闼罗和崇恩,这个故事里的所有男性神都是虚构的?快快乐乐的分割--雏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,望着广场上人来人去。

虽然一直跟随彼临在时空中穿梭,但她还是第一次来2003年的中国。她曾经去过繁极一时的唐朝,也去过硝烟弥漫的战国时代,不得不惋惜的是:这个与埃及有着同样悠久历史的古老国度,其神秘的东方色彩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全世界的人膜拜向往,然而,现在的它,向国际化大都市靠拢的结果就是再也看不到曾有的鲜明特色。

有些无聊呢……

她用手托着下巴,两只脚开始习惯性地荡来荡去。

就在这时,有男孩儿来搭讪。“嗨。一个人吗?”

干净的、清秀的脸庞,因为青春,所以怎么样都很好看。雏看着眼前的男孩们,微微笑了。

“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?”看见她眼中明显的好奇,受到鼓舞的男孩儿更起劲地摇晃着手里的溜冰鞋,“不会溜?没关系,我可以教你!”

雏还是笑,摇了摇头。

男孩儿有些失望,但仍不气馁:“或者,你不喜欢溜冰?那玩些别的也可以,我叫苏言风,你呢?”

一个声音云淡风清地从远方传来:“雏。”

雏的眼睛亮起,如果说她之前的微笑还有七分矜持,此刻则完完全全成了十分欢喜,跳下地飞一般地朝广场奔过去。

彼临待她奔到身前,瞥了眼因遭受打击而僵直在原地的凄惨少年们,淡淡说:“走了。”

“嗯!”雏点头,寸步不离地跟着他,一如以往很多次,走着走着行人和街景就逐渐消失了,四周暗下来,空间变得旷远而寂寥,没有生物,没有声音。

彼临伸出右手,在空中划了一个圆,说道:“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--开启,禁忌之门。”

“嘭”的一声后,圆门显现,不到一秒钟便开始再度燃烧,火光将他和雏的脸颊映成绯红色,一闪一闪地跳跃着,忽明忽暗。

“五十七劫咒,永不逝弥的音灵,逆风轻扬,掷杯成声……听我号令--碎!”随着最后一个字,圆门哐啷碎裂,带着火星的碎片漫天飞舞,场景颇有几分凄厉的美艳。

门后,是个大大的黑洞。

“走!”彼临拉住雏的手,纵身跳了进去。里面是条类似山洞的通道,有很多石钟乳从岩壁上垂挂下来,使得道路更加难走。

雏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岩石,一边轻声问道:“大人,为什么这条时空隧道和以前的都不一样?”

“因为它不是正常途径。这是禁忌之路,从来都是被禁止使用的。”说话间身后的石钟乳开始一根根往地上掉,掉到地上后很快融化,变成了泥浆,雏吓得一把抓紧他的手,脸色煞白。

“跟紧我。”彼临加快速度,拉着雏一口气冲出这条冗长隧道,前方出口那边已泛映些许光亮。雏正暗松口气时,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人,朝他们脱帽行礼,说道:“我们又见面了,彼临,还有……小精灵。”

--闼罗!怎么会是他?他怎么在这里?!

彼临的瞳孔开始收缩,将雏拉到身后,紧盯着他说:“看来崇恩失败了。”

“不。我只是觉得你比他更重要而已。”

“要怎么样才能过去?”

“打败我,或者,”闼罗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,沉声说,“杀了我。”

彼临侧身对雏说:“你待在这里不要动。”

雏紧张地望着他和闼罗,颤声说道:“大人,小心啊。”

彼临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,转身再面向闼罗时,眼神已变得格外沉静,犹如千年幽湖,不起丝毫涟漪。

闼罗目光一闪,先行出手,双手在胸前拈成十字,一圈蓝光腾升而起,漫天遍地地扑向彼临:“十字束缚,缚人、神、鬼,三界蓝电--练!”

“圣净瓶来,防御。”彼临伸出左手,金色结界顿时像瓶子一样将他和雏罩住,与蓝电撞击间,发出哧哧的迸裂声。

“玫瑰的刺,猎犬的牙,雅典娜的簪子,西露达的戒指,替我摧毁它!”蓝光徒然间强盛了数十倍,将整个金瓶重重包住。

雏躲在彼临身后,抬头看向在蓝光的攻击下逐渐产生裂痕的结界,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担虑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自己……真是个很没用的人……

每次陷入危机,都要大人来救她,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,而此刻大人遇难,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什么忙都帮不上。

真痛恨这样胆小无能、像废物一样的自己!

该如何才能帮助彼临大人?雏心中反复问这个问题。当金瓶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明显时,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。

她猛地扭身,逃离开彼临的保护范围,彼临一惊,失声叫道:“雏!”

几乎是与声音同一时刻的,雏冲出金瓶,蓝光立马像磁铁一样被她吸了过去。

“碎裂吧,魔镜!”匕首受到召唤,从她指尖飞出,凝结成镜,抵住了第一重蓝光。闼罗暗骂一声:“可恶!”然而一切已来不及,蓝电被魔镜吸走,彼临的金瓶开始瞄准时机万箭齐发,一时间,漫天都是金光,刺得他眼睛一阵生疼。

“玫瑰凋谢,猎犬老去,簪子坠落,戒指迸裂。宙斯的霹雳,托尔的锤,阿波罗的箭,请替我反击!”

金光将闼罗逼入绝境,彼临一个纵身飞掠到雏身边,抱起她冲了出去。他们一出去后,出口立刻合拢,将闼罗封在了里面。

彼临回头看向关闭了的禁忌之门,忍不住一头冷汗--好险,差一点点就被封在里面,永远出不来了!

直至此刻,他才有闲暇去看怀中的雏,虽然魔镜挡住了闼罗的第一重蓝光,但她还是遭受到不少冲击,伤得很严重,原本水晶般剔透的肌肤变成了浅浅的蓝色,那是溃烂的前兆。

伤得这么严重,居然一声不吭!

“对不起,大人……”她气息微弱,长长的睫毛蝴蝶般在脸上一扑一扑的,说不出的惹人怜惜。

看见她这个样子,彼临的心就软了,只是低声说了一句:“胡来的小东西。”

“我给你添麻烦了吗?”

“恰恰相反,你帮了我一个大忙。”彼临朝她一笑,伸手合上她的眼睛说,“现在,剩下的事情交给我,你安心睡上一觉吧。”

“好。”雏温顺地闭上眼睛。彼临一边为她疗伤一边向前奔跑,因为闼罗的阻挠,虽然最终被他成功穿出时空隧道,但在地点上却偏驳了大概2000里,时间已经所剩不多,他必须尽快赶到赫丝身边才行。

孟菲斯城在夕阳下艳艳生姿,像个妖娆慵懒的美人,一方面用笑容欢迎贵客的到来,另一方面却又拖延客人的步伐,迟迟不肯让他达成心愿。

因为要分心为雏治疗的缘故,他的第九感大打折扣,只能凭借模糊的感知进行搜罗,几经周折后,终于感觉到了赫丝的存在。

彼临心中大喜,连忙朝灵息来源处飞去。与此同时,雏脸上的蓝影逐渐淡化,恢复回正常之色,她伸出一只手拉拉他的衣袖说:“大人。”

“觉得好点了吗?”

“嗯,放我下来,我自己走吧。”

“没问题吗?”

“可以的!”雏拼命点头。彼临将她轻轻放下。精灵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生物,前先还是奄奄一息,现在又已活蹦乱跳。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彻底痊愈,雏还跳了几下给他看,笑着说:“你看,好了是吧?”

彼临松开手,夹带几分宠溺的口吻说:“走吧。”

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赶往赫丝的住处,最后在人潮渐散的市集找到一顶银色帐篷。第九感告诉彼临--赫丝就在里面!

然而当他正要快步上前时,帐篷的门帘忽然掀起,里面走出一个贵族男子,他咳嗽一声,吐了口浓痰在地上,在外等候的奴隶们连忙迎上前,趾高气扬地拥着他离开。

彼临的脚步停住了。

不明所以的雏还在往前走,被他猛地扣住手臂,她疼痛得低叫了一声,回头刚想说话,却在看见他的脸后完全呆住。

她从没看见过这么这么……悲伤的彼临。

是的,是悲伤,他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顶银色帐篷,原本明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死灰色,就像暴风雨将至的天空,暮霭重重,满怀心事。

帐篷里有些什么?

雏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,只见里面布置得非常富丽堂皇,挂着各色挂毯,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呆坐在地上,她肌肤如雪,眼睛漆黑,五官美丽到了极点,最难得的是,她留着一头黑发!

要知道当时的埃及人都以佩戴假发为美,并且为了卫生和追求宗教上的洁净,通常会把自己的毛发全部剃光,留有天然长发的女孩子少之又少。因此乍见这样一把乌黑油亮的漂亮头发,雏很是怔忡了一下。

等她自怔忡中回过神来后,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。

是眼神。

那个少女的眼神非常空洞,没有光亮,没有温度,灰蒙蒙的一片。人类是不该有这样绝望的眼神的,这种眼神通常只出现在已经死了很久的亡魂身上。

天啊,她怎么了?

如果说,看见那个少女,雏是三分疑惑七分惊讶,彼临则是完完全全地陷入痛苦--他--还是--来迟了!

所谓的悲剧就是在那样全心全意拼上性命地争取过奋斗过后,依旧眼睁睁地看着它流失。13岁,别的少女憧憬未来的年纪,他的欧若拉,却遭受着这样非人的对待和侮辱。更加讽刺的是,她不是什么卑贱的奴隶,而是原本应该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公主。

让一个公主去当妓女,就跟逼迫天使堕落一样,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。而导致这一切悲剧由来的并不是胡夫,而是天神!

龌龊的、令人发指的、深恶痛绝的天界!

彼临的手慢慢握紧,紧得指甲都嵌入肉中,鲜血渗了出来,凝聚成珠,滴落于地。一旁的雏看到后倒抽了口冷气,然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。

帐篷里的赫丝突然动了,她一把抄起石刀,嚓嚓嚓地割掉了自己的头发,那些黑发悠悠洒洒的飘落下来,映衬着她苍白瘦小的手,更显凄凉。

旁边有女奴吓了一跳,连忙上前拦阻,却被她狠狠推开,她发了疯似地割着头发,一边割一边哈哈大笑。

“公主!公主求你别割了,别再割了!你答应过已去世的夫人,说是永远留着头发的呀……这可怎么办好呢……”女奴跪在地上掩面痛哭。

赫丝则是冷冷瞥她一眼,冷笑道:“死人的要求能作数吗?死了就是死了,一死百了,还妄图影响活着的人的生活,真是可笑!她要真那么厉害,为什么不在死前求爸爸对我好一点?为什么不在死后保佑我,让我免受痛苦?假的!什么都是假的!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蒙,没有阿努比斯,更没有赫特!如果有赫特……如果有赫特,她为什么不保护我?为什么不保护我?”

她眼中闪过一抹恍惚之色,整个人变得说不出的黯然,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,喃喃说:“我供奉了她10年,信赖了她10年,崇拜了她10年,为什么她不保护我?在我挣扎时,在我痛苦时,在我恐惧时,在我哭泣时,她在哪里?这些所谓的神们都在哪里?我不会再信神了!我再也再也不会再信神了!我恨他们,我恨所有的人,我恨我爸爸,我恨一切的一切!滚,我不想看见你,你们都给我滚出去,滚出去!”

她抓起身边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开始乱丢,女奴们被砸得没有办法,纷纷逃离。帐篷里丁零当啷地响了很长一段时间后,砸到无物可砸,砸到全身虚脱,砸到满目苍痍,赫丝这才停了手,慢慢地、异常疲惫地瘫坐到地上,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哭。

周遭的一切顿时淡化成了虚无,只有那个孩子,那个身形都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,坐在一地断发之上,绝望地哭泣。

雏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,有点透不过气来。她一边揉按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呼吸,一边转头看彼临,只见一颗晶莹的泪水,自天空般皓蓝的眼睛里流了出来,慢慢淌过脸颊,滴到衣服上。

黑色的衣服不吸水,那眼泪便一直往下,从领口,滑到脚背,最后落进泥土里。

彼临大人……他、他、他……

竟然哭了!

[ 本帖最后由 |*.婉婉. 于 2007-8-5 13:23 编辑 ]
终究会慢慢了解,懂得、我用我的青春做赌注,因为爱。

TOP

第四章 让一切重新来过

“雏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要去6年前--也就是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。”

“为了还债吗?”

“不。我要去救人……我的恋人。”

雏坐在屋顶上,翘起一只脚,放下,换另一只,轻吁了口气:“好无聊……”

天黑过了,雨下过了,太阳重新出来了,看样子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,然而,这样的阳光却让人莫名地觉得浮躁。

俯下身,她学彼临的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幢金紫色门窗的房子,不期然间,一只黑猫闯入视线。

猫身墨黑,唯独鼻尖是白色的,体态非常美,却谈不上可爱,正是先前曾碰到过的那只。

雏下意识地缩了一下,想起上次手被抓伤的不愉快经历,瞪着它说:“是你啊……我怕了你了,不跟你玩了哦……等等,你想干什么?不要过来啊!不要--”

黑猫一步一步逼近,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极为诡异的光芒,看得她心里直发慌,连忙向后挪移,其结果就是一个重心不稳,从屋顶上一头栽了下去。

幸好下面是枣耶叶堆,掉进去,溅起枯叶无数,倒不怎么疼。

雏一边拂去头上的叶子,一边埋怨说:“不是说不和你玩了吗?为什么还要……”声音突停,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,面色顿变。

她置身的地方原本只是间再普通不过的民居,但此刻,黑夜乍然降临,将阳光尽数遮掩,一切物什都被暗幕吞噬,再也看不见。

一滴冷汗自额头缓缓流下,空气如有千斤重,沉沉地朝她压下,一时间,胸腔被堵得死死的,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,那种感觉几近窒息。

快……逃!

她咬住下唇,转身便跑,一边跑一边呼喊。然而无论她跑得多快,喊的声音有多高,黑暗依旧如影随行,最可怕的是,她可以看见外面阳光灿烂,可以看见有行人悠然走过,外边的世界还在正常运转,唯独她被困在这方恐怖空间里,一个人,孤零零的,逃不出去。

雏猛地收步,回身紧盯着黑暗最深处,气喘吁吁地说:“你是谁?你究竟是谁?想做什么?”

黑暗里起了一声轻笑,嗓音带着特有的滑腻。一身披黑色斗篷的高挑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,怀中抱的正是那只黑猫,猫眼如幽火,盯着她,盯紧她,盯住她,须臾不离。

雏觉得自己好像被那双眼睛施了定身法,再也动弹不了。她一边惊恐一边大声说: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”

“我是谁?你真的不记得我了?”女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掀起帽子,露出一张极其美艳动人的脸。她的眼珠是碧绿色的,与怀里的黑猫一模一样。

看着这双眼睛,一些画面电光石火般从脑海中闪过,雏失声叫道:“原来是你!”

“想起来了?”红唇微微扬起,眼眸却更加阴冷了几分。

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--是她!是她!

她想起来了!那个开车冲出马路,导致她为救芭比而死去的司机,就是眼前这个女人!

为什么她还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?她想对她做什么?为了掩饰过错而想再次杀她灭口?雏扭身拔腿狂奔,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:“彼临大人--彼临大人--”

艾美拉眼中顿时露出嫉恨之色,身影一闪,拦到她面前,一把揪住她的头发。雏因疼痛而尖叫出声。

“叫吧,放声叫好了,我保证彼临一个字都不会听见。”她凑近雏,恶狠狠地笑着说,“别指望他会来救你,这一次,你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气!”

雏拼命挣扎,但那只手的力量却丝毫不容抵抗,刺痛感透过头发一波波地传过来,像有一把刀,在慢慢凌迟她的身体,痛得无以复加!

“放、放开我!为什么要杀我?为什么?”

艾美拉目光一闪,表情变得更加怨恨,厉声说:“为什么?你不知道为什么?因为你抢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!”

雏讶异,“最想要的东西?我根本就不认识你,怎么抢你的东西?”

“彼临!”艾美拉打断她,“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彼临!”

这下雏可是完完全全呆住。

艾美拉轻蔑地看着她,冷冷说:“你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,凭什么值得彼临用自己的血救你?你又凭什么待在他身边,跟他朝夕相处?我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,所以,你必须死!”

说着右手轻扬,白色的火光突窜而起,从发尾开始燃烧,直逼身躯。

雏开始尖叫,四下奔跑冲撞,但那白光太可怕,有火的力量却无火的温度,被它烧到,整个人就如坠入千年冰窖中一般,从骨头一直栗颤到毛孔。

艾美拉抱着黑猫静立一旁,看着她挣扎闪躲,冷冷而笑。

眼看白火就要烧上胸口,剧痛中雏突然想起彼临给她的救命匕首,当下嘶声叫道:“碎裂!魔镜--”

一道蓝光从食指中破空飞出,在她面前迅速凝结成一面镜子。

艾美拉大吃一惊,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,镜子便哐啷一声爆炸开,漫天碎片中一束蓝光直朝她刺去。尽管她躲得快,连退了几十米,右臂仍被匕首刺中,血一下子流了出来。

血光现后,白火自灭,暗幕结界也随之裂出好几道口子,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,终于不再漆黑一片。

艾美拉捂住伤口气急败坏地说:“臭丫头,你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伤我!”

雏没有回答,转身继续逃,谁知才刚跑了一步,一记白电自后劈来,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击个正着。

“啪!”她全身僵直地栽倒在地,一双黑鞋缓缓出现在视线中,抬头,看见的是艾美拉充满怨恨的脸。

艾美拉一把掐住她的喉咙,狞笑说:“跑啊,怎么不跑了?你以为魔镜就能伤得了我吗?别忘了,我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之流,神器对我无用!不过,没想到他居然连魔镜都给了你……”

空气中的重压再度袭来,闷得胸口生痛,不但呼吸开始困难,连视线都逐渐模糊了起来。“你……你杀了我,彼临大人不会放过你的……”

她不说还好,这么一说,艾美拉的眼珠更是转成了浓绿色,沉着嗓音说:“你威胁我?我最恨就是别人威胁我,更何况只是个区区精灵?上次你死得太快,恐怕还不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滋味,现在,我就让你再次好好享受一下吧……”

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,雏的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,然后,瞳孔开始慢慢涣散,双手无力地垂到了地上。--极光出现在北纬66度33分以北的北极圈--“您来迟了,大人。”赫丝一字一字,无比低沉地说,“迟了整整6年。”

沉寂如阴影般笼罩着室内的两个人,两个人的脸上,都没有任何表情。

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赫丝深吸口气,转身走到梳妆台前,开始套假发,戴首饰,描绘眼线,涂抹香膏……每一个动作,都做得格外细致。

彼临在一旁看着看着,突然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彩妆色盘掷于地上,抓住她的手说:“如果没有这6年就可以了吧?”

“什么?”

“如果可以重新活一次,没有这6年的不堪经历,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和痛苦了,对吧?”

赫丝定定地凝视着他,脸上的表情很复杂,不知是震惊还是悲伤。

“我可以回到6年前,然后带13岁时的你离开。我们重新来过,让一切都重新开始。既然已经找到你,我就不会再丢下你。欧若拉,我们重新来过!”最后一句话,说得又是诚恳又是坚决,一字字,掷地有声。

赫丝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,低垂下头,喃喃说:“可以吗?真的……可以吗?”

彼临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:“相信我,我做得到的。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赫丝颤抖着反握住他的手,刚想说话,彼临右手小指上的指环突然散发出金色光晕,他整个人一惊,倏然色变。

这枚指环与他送给雏的匕首息息相关,当指环开始发光时,就意味着雏使用了魔镜,也就是说--她又遇到危险了!

彼临连忙急急转身,走到门口时停步回头对赫丝说:“等我!”

赫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但仍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然后便见他嗖的一下消失不见。

这个男人……不,这个神,真的可以改写她的人生吗?

一切,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吗?

她紧握双手按在胸前,想使自己不要颤抖得那么厉害,然而,迷茫与期待、信任与怀疑,仍是透过眼睛流泻了出来,怎么也遏止不了。

他给予她的这线希望,太过诱惑,如果颠覆,必定致命!--古埃及的人,从法老到普通平民的平均寿命都在20至30岁之间--雏的手无力地跌落于地。

眼前的一切都沉入无边黑暗,而这黑暗,与先前的结界又有所不同。刚才她虽然也害怕,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,而这次,不只什么都看不见,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。

整个人不停地往下坠落着坠落着,失重的感觉令她的头非常晕眩,如果生命就在下一刻停止,她也不会感到丝毫奇怪。

然而,就在那样的迷乱之中,却有一丝念头清晰窜起--再也见不到彼临大人了吧?

再也见不到了……

舍不得……舍不得呢!

酸涩的感觉一下子聚在眼睛处,有什么东西融化开了,正要往外流溢。恍惚间又想起,那大概是眼泪。

彼临大人说过,精灵,是不可以哭的。

可是,如果当生命都快要没有时,要美貌又做什么呢?如果她真的心痛难忍想哭泣,又为什么要压抑呢?

舍不得……真舍不得啊……

雏的睫毛下渗出了几点水光,眼看眼泪就要流出来时,一道金光不偏不倚地击中艾美拉的手腕,她立刻被弹飞出去,落在10米开外。

“是、是你!彼临……”艾美拉捂着受伤的手腕,既觉惊惶又觉酸楚。

彼临看都没看她一眼,轻弹了下手指,暗幕结界彻底消失。他走到雏身边,蹲下抱住她的头,轻唤道:“雏。”

雏。

这一声,穿透千年时空,撕破浓浓黑暗,直撞入心。

雏的睫毛轻颤着,但,依旧没有清醒。

“我来了,雏。”他拂开她脸上的散发,声音柔得像是四月的春风,满是暖意,“所以,不许哭。”

已溢到眼角的泪水因这一句话而缩了回去。

彼临心中大松口气--很好,总算及时赶到,没有让一切都不可收拾。

艾美拉见他对这个卑贱精灵竟是如此温柔,心中又痛又嫉,尖声说道:“彼临,你要一直这么袒护她吗?你真的非要跟我作对不可吗?”

彼临抱起雏,转身离开,从头到尾,当艾美拉如不存在。

这种无视甚至比痛骂更使人难受,艾美拉咬牙,飞身拦在他面前,急切地说:“为什么?为什么你要对她这么好?如果说欧若拉是因为你和她是恋人,那么这个精灵又算什么?真的不惜与天界抗衡也要护着她吗?彼临,你看不到我吗?你从来就看不到我吗?我……”

“七小姐。”彼临打断她的话,眼眸冰蓝,冷得足以将一切冻结,“你先是教唆女巫吸食她的血液,现在又亲自用雷闪毁她灵元,事不过三,如果你下次再敢对雏出手,我--不会放过你。”

“你!”

彼临不再说话,绕过她径自前行。

艾美拉直直地站在原地,凄声说:“你这样对我……你总是这样对我……”突又发狂起来,冲他吼叫道:“你以为你真能保护她一辈子?别忘了,任何违背自然定律的生命都不会长久,即使不是我,她最后也会因为其他事而死的,到时候,害她的那个人就是你!你在作孽,彼临,你根本就不是对她好,而是将她推入更加不堪的境地,当她最后尝到因偏驳命运而带来的痛苦时,她就会恨你!你会后悔的,迟早有一天,你会后悔今天救了她……”

彼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,然而,艾美拉的话却像把利剑,一下子刺中他的心脏,将血淋淋的事实,活生生地挑明在他面前。

她没有说错,正如闼罗一开始就提醒过他,这样做会遭天谴。只不过,他根本不在乎。

天神们犯的错误难道还少了?光是艾美拉自己,醉酒驾驶,造成雏的意外死亡,事后不但不补救,反而一错再错,意图销毁罪行。怎么就不见她遭到什么报应?

所以,所谓的天规定律,只不过是一纸废文,可笑之至。

他为什么要在乎?

低头再看怀中的雏,那么小的脸庞,那么轻的身子,就像他为她取的名字雏菊一样,脆弱易折。

可是,正是这么一条弱小生命,却使他的世界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,漫漫长旅不再孤单,有了欢声笑语陪伴--她是他的同行者。

同行者,比冬日阳光更温暖的一个名词。

雏嘤咛了一声,渐渐醒转,睁开眼睛。彼临从她的瞳仁中无比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,这种感觉非常微妙,像是生命从此有了牵羁,变得鲜明而真实。

“彼临大人……”她虚弱地低唤一声,然后开始微笑,弯弯的眉、弯弯的眼睛、弯弯的嘴唇,说不出的美好可爱。

彼临看着她的笑容,终于也笑了。

“雏,”他说,“下次,早点使用魔镜。”--因纽特人认为,极光是神灵为最近死去的人照亮归天之路而创造出来的--当彼临和雏回到中心街时,远远便看见赫丝的屋外围了好些人,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
两人对视一眼,雏走过去,好奇地问道:“请问……发生什么事了?”

一妇人幸灾乐祸地回过头来,答道:“什么事?好事!天大的好事!那妖姬总算是被带走了!这下大家都有清静日子过了。”

雏不解地眨眼睛:“妖姬?”

妇人自知失言,连忙四下环顾了一番,见大家都兴高采烈地,没人会来责备她对公主不敬,也就不怕了,于是更毫无忌惮地说道:“可不就是妖姬吗?自从她搬到这来后,就没一天安分过,夜里吵得跟什么似的,闹得大伙儿都睡不好。没办法,谁叫她是公主呢,我们平民小百姓可得罪不起,只能忍气吞声。不过你倒是说说看,有这副德行的公主吗?成天和男人厮混,都19岁了还没嫁人……”

这时另一个胖妇人凑过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:“这你就不知道了,可不是她不想嫁,而是--根本没人肯娶她!”

周遭发出一阵会意的窃笑声。

雏偷偷扭头看了彼临一眼,彼临静默的脸上没有表情,只有一双眼睛,越发幽蓝了起来。

不太妙哦,大人有点生气呢……

“便连当年那么迷恋她、为了见她一面而在圣庙外等了足足7天的维萨,还不是要另娶新娘了……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,被抛弃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
人们犹在絮叨,彼临已推开众人走了过去,金紫色的大门第一次没有敞开,而是紧紧关闭着,女神赫特的挂毯不知被谁砍了一刀,一半依旧悬在门上,另一半跌落于地,上面全是脏兮兮的脚印--看得出来,赫丝走时,必定经过了一番激烈冲突。

“是谁把她带走的?”也许是他问这句话时的表情过于冷酷,旁边的那个胖妇人吓了一跳,说话顿时结巴了起来:“那、那个,是、是是法老派人来带、带走的……”

胡夫?彼临微眯起眼睛,怎么不是艾美拉吗?

刚才见到赫丝住处的凌乱时,他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--调虎离山计!艾美拉真正的目的恐怕不是雏,而是欧若拉,毕竟,比起什么都不懂的雏来说,艾美拉更加嫉恨欧若拉。因此,故意假装要杀雏而将自己引开,并趁机对赫丝下手--这很符合艾美拉一贯的行事作风。但现在旁人却告诉他是胡夫、也就是赫丝的爸爸带走了她,那么他之前所担心的一切就都不成立,但是,为什么他不但没有释怀,反而觉得事情更加诡异,有种被设计了的不悦感?

“雏,”他毅然转身,叫上小跟班,“我们走。”

“噢!”雏应了一声,正要跟他一起离开,一个女奴突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,走到彼临面前说:“请问……那个,是你吧?”

彼临微挑起眉。

“我是赫丝公主的奴隶,我叫明加,公主派我留下来等一个有着‘像把天空与海洋交融在一起、再折射出浅浅波光的蓝眸’的黑衣男人,我想,应该就是你了。”女奴显得有些紧张,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,递入他手中说,“这是公主让我交给你的。”

东西入手圆润冰凉,定睛一看,原来是块玉石,色泽鲜红如血,完美绝伦。

雏在一旁好奇地说:“真奇怪,她为什么要留块血玉给大人?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?”

明加说:“公主还留了一句话。”

“她说什么?”

“公主说,她只等你3天。如果3天内你没有成功,就永远不用再出现了。”明加抬起眼睛,很慎重地复述说,“因为,你是她给这个世界留的最后一点信任,如果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,她会非常非常生气;但如果连你也做不到,不能够救赎她的话,那么她对这个世界就更不需要抱有任何幻想。”

她说完这段长长的话后躬身行了一礼,转身离去,只留下彼临握着手中的血玉,望着她的背影,好一阵子神思恍惚。

“大人……大人?”雏叫了他几声,见他半点反应都没有,只好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,“大人,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?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?”

彼临的视线没有焦距地投在远方,过了许久之后,才轻唤一声:“雏。”

“嗯?”

他转过来,望着眼前的精灵少女,声音如飘在水上,浮浮沉沉:“我要去6年前--也就是公元前2533年的埃及。”

“为了还债吗?”雏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迷惑。

“不。”他摇头,“我要去救人。”

停了一下,又补充说:“我的恋人。”

[ 本帖最后由 |*.婉婉. 于 2007-8-5 13:22 编辑 ]
终究会慢慢了解,懂得、我用我的青春做赌注,因为爱。

TOP

第三章 堕落的Aurora

“你……叫我什么?”

“欧若拉。”

“再叫一遍。”

“欧若拉。”

密如黑扇的睫毛轻颤了一下,缓缓睁开。

“醒了?”彼临把玩着手中的石刀,并没有看她,“下次当对方身上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时,就不要去挑衅他。”

刚从垂死边缘活回来的赫丝眼中仍残留着几分恍惚,却在听到这话后本能地开始讥笑:“你在命令我?”

“不是命令,是奉劝。”

“那么收回去,我不需要这种东西。”她支起手肘坐起来,意识到腹部的刀伤竟已全然不疼时,这才略带惊奇地瞥了一眼面前的这个陌生男子,“没想到,你还是个神医。”

彼临低眉敛目,将刀放下没有答话。

赫丝挽了一把自己的长发,语气懒散地说:“虽然你救了我,但别指望我会因此感激你,也不会有什么赏赐。说白了就是--谁要你多管闲事?”

“为什么想死?”彼临忽然问。

赫丝扬眉:“什么?”

“为什么要逼他杀你?为什么一心寻死?只因为你的情人背叛了你,要另娶新娘?”

赫丝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,先是怔住,然后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前俯后仰,乐不可支。

彼临异常平静地说:“再笑下去刚缝合的伤口会重新裂开。”

赫丝收了笑,一双眼睛犹如千年寒冰里的熊熊燃烧的火焰,又是冰冷又是灼热,两相煎熬之下,令每个与她对视的人都丢盔弃甲,无可抵挡。

--那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?!

“你以为……”她突然靠近他,鼻子几乎挨着他的脸颊,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肌肤上,“我会为那种事情而想不开?开什么玩笑!像维萨那种胆小没用又懦弱的男人,从头到脚有哪一点值得我--胡夫法老最美丽的女儿--赫丝公主为他寻死?”

彼临终于抬起眼睛看向她,看向这个飘荡千年终于走进轮回的曙光女神--欧若拉,投生为人的她,竟会是个这么轻佻的女子!

是谁安排她变成这个样子?是谁?是谁!

墨蓝色的眼眸闪了一下,彼临一向沉如静水的脸上,突然间,就有了悲哀。

那悲色浓浓,淡不去,化不开。

他伸出手,一把将她搂入怀中。赫丝一愕,立刻挣扎道:“你疯了?这是干什么?快放开我!”

彼临抱得愈紧,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膀上,透过黑色假发和琳琅宝石,没有焦距地盯向远方。

赫丝见挣脱不开,便干脆放弃,反手攀上他的脊背,声音比夜间绽放的玫瑰还要柔软魅惑:“怎么?难不成你也看上我了?很简单啊,看你的样子应该很有钱,既然你喜欢我,就用你的财富来买我吧。”

这回轮到彼临重重一震。

赫丝笑得越发妩媚:“不过别忘了,再带一块石头来。这是我的规矩,每个要买我的男人,都得带块石头当见面礼。你有多喜欢我,就看你带的那块石头有多大、有多重了……”说着,技巧性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,然后趁彼临一缩耳间将他推开,拉出距离。

彼临直直地凝视着她,半晌,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地下车。

赫丝在他身后咯咯地笑,“我就住在中心街的第七幢房子里,门口挂了一幅女神赫特的碎布地毯,记得要来哦……我等你。”尤其是最后3个字,说得又甜又软,连雏听了,也觉得浑身发颤,像有一条电流麻麻地爬过脊背,一直酥到骨子里。

彼临的脚步停了一停,静默的脸上没有表情,只有一双眼睛变得越发深幽,谁也看不透。

赫丝撇唇,刚想关车门,眼角余光看见依旧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维萨,眼珠一转,拿了那把石刀施施然地走下车。

“公主,你的伤……”一旁的女奴自然是目瞪口呆。

她径自走到维萨面前,将石刀扔到地上说:“抱歉,我没死成。你很失望吧?”

维萨呆滞地抬头看着她,表情非常古怪,依旧魂游天外。

赫丝伸手拈起他的下巴,一改轻浮之态,低声说:“果然还是个孩子啊,做事情这么冲动,从来不顾后果……我要是真的死了,不只是你,整个维萨家族的人恐怕都得死吧?”

维萨惊醒过来,额头冷汗颗颗迸出,面色更是灰败到了极点。

“算了,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,此事就当做没发生过。你走吧,回去好好准备当你的新郎。”

维萨的唇不住哆嗦,欲言又止。雏伸手将他扶起来,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流连,又觉好奇又觉有趣。

远远地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彼临忽然开口轻唤道:“雏。”

雏立刻条件反射地回应:“是!”

“走了。”说完这句话后,彼临头也不回地离开。雏虽然有点舍不得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,但还是乖乖地跟着走了。

赫丝望着两人的背影,眸色由浅转浓,若有所思,再扭头看维萨一眼,扬眉说:“你还不走?”

“你、你……”几经犹豫,维萨一咬牙,还是颤颤地把最担心的事情问了出来,“你……我的婚礼你还要来吗?”

赫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,继而慢慢露出鄙夷不屑的目光。

维萨看见她这样的表情,心中暗叫糟糕,一时汗如雨下,畏惧到了极点。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,永远猜测不到她下一步会说些什么、做些什么,自己面对她时,就跟笼子里的老鼠似的,被她耍着玩。她要真来婚礼上闹事,说出些什么不堪的话来,那就不可收拾了!怎么办?怎么办呢……

赫丝轻轻地将手搭上他的肩,维萨吓得整个人一震,差点再次瘫倒。

“你希望我去吗?”

她问得好生轻柔,他却听得双腿直哆嗦,死咬着牙,摇了摇头。

不知是不是错觉,他好像看见赫丝眼底有样东西彻彻底底地碎掉了,但等他再定睛看时,她却又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,轻启红唇说:“好啊,那我就不去了。”

她说的是真的吗?是在骗他吧?拿他开玩笑吧?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就放过他?她肯定是在演戏,肯定是的!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圈套等着他跳……

赫丝拍拍他的肩膀,转身提裙回车上去了。眼看她要走,维萨终于忍不住叫道:“你究竟想要怎么样?我承认我是笨蛋,我斗不过你,要死也给个痛快好吗?直直白白地告诉我吧,你究竟要什么?想让我怎么做?”

赫丝眯起眼睛,慢吞吞地说:“说了又如何,说了你就能做到?”

“这个……”

“行了,维萨,你不是个有勇气担当责任的男人,就别再可笑地学人做什么承诺了。”她说着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指尖,淡然一笑,“不必怀疑我另有阴谋,我放过你了,真的放过你了。”

“为、为为什么?”

为什么?赫丝挑起眉毛,非常魅惑而又邪气地笑了,悠悠说道:“因为我已经找到更好的玩具了。”

说完上车,吩咐女奴走人。

维萨呆呆地站在原地,无法说清自己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。当她成天找他麻烦逗他玩时,他觉得不胜困扰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,可当她说她放过他了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他时,他又觉得心里有点失落,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,又像是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,酸涩难当。

赫丝啊,那个让人又爱又恨、又迷恋、又厌恶、又渴望、又逃避的妖异女子……

遇见她,真是一场劫数!--赫特,Hathor,埃及神话里的女性的保护神--半裸的女子斜躺在云层上,手捧酒杯,头顶牛角,魅眼如丝,向每个从挂毯前走过的人微笑--赫特,太阳神的女儿,欢乐女神与爱情女神。一向端庄淑雅的她如果知道自己竟被画成这幅放荡模样的画,并且挂在门上用来招揽客人的话,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。

赫丝公主,果然很绝。

彼临坐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,望着街对面的第七幢房子,凝眸不语。

整条中心街,就属那幢房子最抢眼,门窗和屋顶都漆成了妖异的金紫色,在阳光下璀璨逼人。门前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,屋子里时不时地传出歌舞声和嬉笑声,好一派纸醉金迷。

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,墨蓝色的眼眸如同千年幽湖,深不见底。

夕阳渐渐西落,影子拖拉得很长,雏攀着木梯爬上屋顶,闷闷地坐到彼临身旁。

彼临侧头看了她一眼,“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?”

“被猫抓的。”雏说得好生委屈,“它不肯陪我玩。”

“这个时代的猫是从努比亚引进的黑爪猫,尚未被完全驯服,下次不要去招惹。”彼临顿了一下,说,“手。”

雏将被猫抓伤的手伸了过去,放松地享受着彼临为她疗伤时的温柔。数不清多少年了的漫长时光,早已经使他们之间产生非同寻常的默契,一个字,一个眼神,都能传达讯息。

雏用另一只手托着下巴,看着赫丝的屋子说:“大人,你已经在这坐了一天了,不进去吗?”

见彼临没回答,她又问:“是因为里面的人太多的缘故吗?”

“不。我只是……”治疗完毕,彼临放开她的手,继续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,“还没有准备好。”

“准备什么?”

“你还记不记得,我跟你说过,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。”

雏点头,“嗯,你的债主。”

“我找到她了。”

雏睁大了眼睛,吃惊地说:“你的债主就是那个、那个……赫丝公主吗?”

彼临缓缓点了下头。

雏恍然大悟,看看他又看看那幢房子,喃喃说:“那怎么办呢?总不能一直这么坐着逃避吧?大人如果觉得现在还还不了欠她的东西的话,就分开来一点一点地还,总有一天能还清的。”

彼临犹豫了很久,才答道:“我需要时间。”

于是太阳落下,夜幕降临,月色淡去,又复明朗,星辰灿烂,薄雾升起……他在屋顶上一连坐了3天3夜。

第四天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入人间时,彼临终于站起,跳下屋子直接走到赫丝门前。门旁的挂毯上,女神赫特朝他微笑,那笑容,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,像在嘲讽他即将经历的一切。彼临抿紧唇角,掀开帘子走了进去。

清晨,夜晚的笙歌已经散场,屋内难得一见的静谧。女奴们都还在睡觉,卧室的门没有关,几只酒瓶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,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酒味。

赫丝穿着白袍坐在床边的地毯上,一手支额,闭着眼睛,像是已经睡着了。但是当彼临踏进房门时,她的声音却又慵懒低柔地响起: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彼临停步。

赫丝慢慢地转过头,半睁开眼睛望向他。不知是不是因为晨光的缘故,她的脸上没有化妆,看起来惨白惨白的,毫无血色,削尖的下巴和乌黑的眼睛对比更加明显,全然没了日间的嚣张艳丽,格外楚楚可怜。

这一刻,欧若拉的影像与她重叠在一起,使得彼临心中一悸,目光变得有些迷离。

赫丝悠悠道:“我一直在想,你要在那屋顶上坐几天。我跟自己打赌,赌你最终会离开、还是会进来。”

“那你赢了。”

赫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,摇头说:“不,我输了。”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,唇角上扬,不知是嘲讽还是落寞,表情黯然地说:“我赌你会离开。”

未等彼临接话,她又径自吃吃地笑了起来:“看来我实在低估了自己的魅力,也许我应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些,对不对?你挣扎了那么久,结果还是受不了诱惑进来了。不过,有一点我很生气,你没有带石头来。我叮嘱过你,可你还是没有带来。”

彼临很认真地问:“你要石头做什么?”

“金字塔。”赫丝在说这3个字时,黑瞳亮得像在燃烧,“我要一座金字塔!”

“让每个男人送你一块石头,然后用那些石头盖一座金字塔?”不得不说,这个想法还真是疯狂,但为什么当他知道后,心中的感觉却更为酸涩?

赫丝自信满满地回答:“是,很空前绝后的举动吧?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想得出来,当然,除了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实现。”

彼临又问:“要金字塔做什么?”

“做什么?”赫丝愕然地笑了起来,“这问题多奇怪--要金字塔做什么!你应该去问问我的先祖们,为什么他们要建金字塔,再去问问我父王,为什么他穷尽国力劳民伤财也要建一座史上最大的金字塔。我想绝对会有绝妙的回答的。”

“他们是他们,你是你。”彼临的声音又沉了几分,但听入耳中,却说不出的温和,“你要金字塔做什么?”

仿若被他催眠,赫丝的脸一下子呆滞住了,片刻后,咬唇回答:“用来死后住。”

彼临挑起眉毛。

“我死之后,就把金字塔给封了,石门一关,谁也进不来,我躺在里面,很安静,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……”赫丝走到卧室门旁,抚摩着那些来自埃及南部阿斯旺地区的石料,低声喃喃,“再也不会有人未经我的允许便随便走进来;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,屈意奉承;再也不用永远不锁这道门……没有人可以再看见我的样子,没有人可以再碰我,没有人可以再侮辱我,没有人可以再玩弄我……我安全了,彻彻底底地安全了!”

她越说越激动,到最后一把扯下墙上的毛皮饰物,将它们掷到地上,狠狠地用脚践踏。

彼临痛苦地闭起眼睛,半分钟后睁开,上前握住她的手臂,将她拥入怀中。

赫丝先是一怔,然后全身慢慢地松懈下来,倚着他的肩,茫然地说:“为什么你的拥抱这么温暖,和别人的都不一样?就像贝壳一样,外面坚固里面柔软,让人觉得好可靠,好舒服……”

“因为我对你没有邪念。”

赫丝仰起脸庞,黑如宝石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,充满了探究的意味,最后,将他推开说:“那你来找我做什么?男人来找我只有一个目的,如果你有第二个理由,我倒是真的很想听听看。”

彼临抿紧了唇,“还债。”

“什么?”赫丝的眉毛夸张地扬了起来,好笑地说,“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借过你钱。”

“我欠的不是钱。”

“那是什么?情?哈!我也不记得我之前已认识你,这算起来还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呢!”

彼临没有笑,表情很严肃,但声音却更轻柔:“除了金字塔,你还要什么?无论要什么,我都会给你。”

赫丝的瞳孔开始收缩,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说:“无论要什么都给我?”

“是。”

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脸上满是被羞辱后的愤怒表情,恨声说:“又是一个谎话连篇的男人!你以为你是谁?什么都给得了?我要天上的星星,你也能给我吗?我最恨人家骗我,这种甜言蜜语拿去骗骗那些没大脑的女人还差不多,我可是赫丝,从来只有我骗男人的份,你--”

她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,直直地瞪着彼临的手,大脑一片空白。

散发着荧蓝光芒的星状物在他手上旋转,将两人的脸都映成浅浅的紫色。

真是见鬼!赫丝舔舔发干的唇,哑声说:“这是……星星?”

“如果你认为它是,它就是。”彼临松开手,星状物飞到半空停住,抬眸望去,便真如缀在夜空里的星辰一般,一闪一闪亮晶晶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再怎么不敢相信,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--眼前的这个男人太神奇!他能使她的那么重的伤口迅速愈合,又能凭空变出星星……他是谁?他是谁?!

“这是魔法?”

“确切地说,是神力。”

“什么?神力?”赫丝盯了他几眼,忽又哈哈大笑起来,“你不会想说你不是人类,是神吧?”

“我是。”

“开什么玩笑,傻子才信你的话!”

“我是。”

“你这点倒是跟我父王一样,他也总认为自己是个神,哈哈哈!真可笑,太可笑了……”她笑得弯下腰,就差没满地打滚。

彼临沉默,然后,手指朝窗外一指,原本已渐发亮的天空骤然而暗。赫丝一呆,抬起头来。

浓云在空中飞快地聚集,几道霹雳闪过,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。

这下,赫丝再也笑不出来,她紧紧抓住窗棂往外看,又是震惊又是恐惧。

外面--在下雨?

不是幻觉?真的是在下雨?她伸出手,豆大的雨珠落下来,打得肌肤生生的疼。不是幻觉!

但是,怎么可能?怎么可能!怎么可能……

她愣愣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,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浑身僵硬地转过身,梦呓般地说:“是你干的?”

“要它停止吗?”

赫丝摇头,神思恍惚地走了几步,猛又回头说:“真的是你?”

彼临弹指,一声轻响后,雨停歇了,浓云散去,天空重新恢复了明朗。

这下,不由得她不相信,眼前这个男人,也许真的是个神。

惊乍过后,叛逆重新涌上心头,这算什么?一个神来到她面前,对她说有求必应,为什么她不但不觉得荣幸,反而觉得很荒唐,好像再次被羞辱了?是啊……是羞辱!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玩弄别人,所以现在轮到神来玩她,她可以肆意嘲笑践踏任何一个人的尊严,但是面对神,却丝毫无能为力。

是这样吧?是这样的,她本就是个被诅咒的罪恶的人,任何幸福、幸运和幸喜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。神的出现只是让她的世界更加不堪,只是如此--而已。

“玩弄别人的滋味很好吧?”她凉凉一语,换得彼临重重一震。

“啊,我应该提什么要求,才不至于辱没您高贵的身份呢?”

彼临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,却被赫丝一把拍开,冷冷地说:“神出现在世人面前,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救赎。你认为我需要被救赎,对吗?”

彼临直直地看着她,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眼前这个唇角冷毅目光讥讽的女子,真的是欧若拉?那个明朗圣洁胜过朝阳的曙光女神?

真是一场惩罚!

老天惩罚他,惩罚他曾经的疏忽与怯懦,因此让她入劫,让她受苦,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他还不够,还要再到人间沉沦一回!

“瞧瞧你的眼神,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?”赫丝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,星眸微睁,吐气如兰,“啧啧啧,好痛苦啊……看世人受难作恶,你觉得愧疚、觉得悲哀了吗?神爱世人,所以神爱我,对吗?”

彼临盯着她,半晌,说出一句话:“我不爱世人,但是……我爱你。”

赫丝的手顿时僵住了。“你说什么?我没听清楚,再说一遍……”

彼临眼中依稀泛起了泪光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我爱你,欧若拉。”

整个世界因这一句话,而在她面前彻底崩塌。

“你……叫我什么?”

“欧若拉。”

“再叫一遍。”

“欧若拉。”

赫丝将手从他脸上移开,捂住自己的脸,先是肩膀耸动,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,凄厉地笑了起来。

“我该感到荣幸吗?之所以那么幸运地遇到神碉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这家伙认错了人?居然可笑到这个地步……”

“我没有认错人。”

赫丝以手插腰,高声说:“那么看着我,再叫一遍我的名字--我是谁?”

彼临的目光再度迷离,很轻很慢地说道:“我知道你很难相信,然而事实如此--你是欧若拉,神秘绚烂的极光,寓意希望的织架女神。因为我的缘故使你遭受嫉妒与陷害,失去神职堕入人间。我找寻了你千年,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时,你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……”

赫丝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表情很奇怪,既不惊讶也不怀疑,仿佛他说的话和她没有任何关系。

“我知道你转生为人,受了很多苦,尽管这一切非我所愿,但毕竟因我而起,所以,欧若拉,我要补偿你。无论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给你,无论是什么!”

赫丝的睫毛轻颤了一下,幽幽说:“无论是什么?”

“是。”

她抬起眼睛,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,忽然笑了。笑得很淡很浅,比风还轻。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,然而落入彼临眼中,不祥的预感顿时袭来,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
她将他放在她肩膀处的手轻轻拉下,声音格外地温柔:“看清楚,大人。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个血肉之躯,母亲怀胎10月生下了她,父亲因为贪婪,要建奢华的金字塔,而让他的女儿出卖身体……”

彼临面色顿变,急声说:“我知道,但是--”

赫丝将食指放到唇边“嘘”了一声,摇头说道:“别插话,听我说完。我相信你是个神,我也相信你的话,我的前世是欧若拉女神,我更愿意相信你很爱她。但是,神啊,现在站在你面前的,是法老胡夫的女儿赫丝,是埃及有史以来最卑贱的公主,她13岁起就开始接客,伺候过的男人数不胜数。男人们说爱她,可他们最终都抛弃了她;女人们嫉恨她瞧不起她,骂她淫荡无耻。她的世界是黑色的,即使太阳也照不亮,她已经完全堕落,活在地狱之中,不抱希望,不要希望,更--痛恨希望!”

说着,她退后了一步,好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,自己的眼睛--那完完全全是一张历经沧桑的脸,和一双满是伤痕的眼睛,映衬在苍白的肌肤里,凄丽哀绝。

“所以,别说什么补偿我,无论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。你补偿不了我的。也不要给我任何希望,你要知道对我这样已经习惯在黑暗世界里生活的人来说,任何一丝光亮都会灼瞎我的眼睛,对我来说太残忍。”她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,最后,脊背撞上墙,一直蕴含在眼中强抑着不肯流出来的眼泪就那样被震了出来,滑过脸庞滴到了地上。

“您来迟了,大人。”赫丝一字一字,无比低沉地说,“迟了整整6年。”

[ 本帖最后由 |*.婉婉. 于 2007-8-5 13:21 编辑 ]
终究会慢慢了解,懂得、我用我的青春做赌注,因为爱。

TOP

第二章 水晶球里的预言

“你甚至还可以问问它,你命定的恋人是谁……”

“恋人?什么是恋人?”

“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,你爱他,甚至胜过爱你自己。”

喧闹的市集,琳琅满目的货物,衣着光鲜的贵族,强壮沉默的奴隶……构筑成公元前2527年的埃及,雏跟着彼临行走其中,脸上尽是兴奋之色。

墙壁庙顶上涂满了文字和彩图,色泽鲜艳,栩栩如生;热情的苏美尔商人向她兜售各种漂亮饰物;还不时有僧侣穿梭而过,热闹得像是聚集了整个世纪的繁华。

她一边目不暇接地浏览商人递过来的腰带耳环,一边问彼临:“我们等会就去看狮身人面像?”

“时间上出了点差错,我们早到了几年。现在的埃及第四王朝法老胡夫尚未去世,他的儿子海夫拉也还没有登上王位。”

一旁的商人听见对话,双目圆瞪,吃惊不小。雏朝他嫣然一笑,将宝石腰带递还给他,当他的手碰触到她手指的瞬间,就失去了这段记忆。

两人转身继续前行,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口哨声,就像开水沸了锅。雏好奇地扭头回望,只见一辆牛车在两个奴隶的驱赶下,悠哉游哉穿过街市,路人中有些男子轻佻地将手里的花丢向车窗,偶有风过,吹起帘子一角,异香扑鼻。

“好香,车子里肯定是个美人!”雏满怀期待地说。

身旁的商人则开始诡异地笑:“客人你猜对了,的确是美人呢,而且,还是个大美人!不过你是见不到的,至于那位客人,如果有兴趣,倒是可以见上一面。”他的视线落在了彼临身上。

“咦,为什么他可以,我却见不到?”

“嘿嘿,那自然是有原因的……对了,腰带你不喜欢,看看这对耳环如何?是用尼罗河东边沙漠那里出产的墨玉做的,看看这颜色,看看这手感,这是再生的象征哪!”

商人将话题重新扯回到生意上,雏果然上钩,立刻忘了牛车中的神秘美人,接过耳环说:“再生?为什么这种墨绿色象征着再生?”

“呃?这个……因为,新鲜蔬菜也是这种颜色,绿色代表有活力,有生机……”

“可是西红柿也是蔬菜的一种,它却是红色的。”雏质疑。

商人一呆:“西红柿?那是什么东西?”

“哦……对哦,这个时代还没有西红柿呢……”雏正在跟他瞎聊,彼临突然开口说:“雏,在这里等我。”

“是,大人。”因着千年相随的默契,雏一句话都不问地朝他挥手告别,只见彼临身形一闪,很快就消失在熙攘的人潮中。

“嘿……”商人脸上再度泛起那种诡异的笑容,“他肯定去找赫丝了。”

“赫丝是谁?”

“就是刚才坐牛车经过这里的那个美人。”

“是这样吗?”雏回首望向彼临离去的方向,迷惑说,“那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?我也想看看大美人啊。”

“我说过了,你是见不着她的,去了也是白去!”

“为什么?”

商人尽量说得很含蓄:“因为……她只接见男人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看见她一脸的天真无邪,商人额头冒出了两滴冷汗,这姑娘还真是喜欢提问题。正在尴尬时,一个黑衣人走过来,轻拍了下雏的肩膀说:“孩子,算命吗?”

“算命?”眼前的这个人个子很高挑,全身笼罩在黑布中,只露出一双眼睛,瞳仁也是纯黑色的,听声音应该是个不算太老的女人。雏问:“你是占卜师?”

“我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命运的指引者。跟我来吧。”黑衣女人顺手挽住她的胳膊,将她带进旁边不远处的小帐篷内。

帐篷里很暗,当门帘放下后更是漆黑一片,只有方桌中央的一只水晶球,散发出幽幽的蓝光。

“请坐。”黑衣女人盘膝在桌对面坐下,隔着水晶球,她的眼睛仿佛也被渲染成了幽蓝色,神秘而诡异。

“你会占卜些什么?”

“什么都可以。你的寿命,你的未来,你的希望……一切的一切,我的水晶球都可以告诉你,并且,帮你实现。”

“那么神奇?”这还是雏第一次遇见女巫,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。虽然彼临并没有禁止她与通灵人士接触,但平常和他在一起时,总是没机会碰到这类人。她早就听说水晶球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,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亲自尝试。

“当然。来,把你的手贴到这儿……”柔软喑哑的嗓音像调了蜂蜜的巧克力,诱惑逼人。雏依言照办,将双手贴到水晶球上,浑身蓦然一凉,她被吓了一跳。

女巫呵呵地笑:“别怕,这是正常现象。现在,告诉它你想问什么,什么都可以。”

问什么好呢?寿命吗?彼临说过,她是永恒的,那么也就无所谓死与不死;未来吗?如果提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,连惊喜和意外都没有了,日子岂非更加无聊?怎么办?她对水晶球充满好奇,可面对它时,她居然都没什么问题可以问。

看出她的迷茫,女巫的目光闪烁了一下,声音变得更加软:“你甚至还可以问问它,你命定的恋人是谁……年轻女孩儿都对这个感兴趣的,不是吗?”

“恋人?什么是恋人?”

“……”女巫无语了一阵子,然后回答,“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,你爱他,甚至胜过爱你自己。”

雏眨动着长长的睫毛,弯起唇角笑了。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还用得着说吗?当然是彼临,也只有彼临。“好吧,那我就试试吧!”她捧起手中的水晶球,满含感情地轻问道,“请你告诉我,我命定的恋人是谁?”

水晶球的蓝光徒然亮了十几倍,放射出圈圈光晕,将整个空间都染上了一层幽光,在幽光中,球心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,头戴皇冠,额套圣蛇浮雕,颔留长须颈围项圈。尽管他眉眼模糊看不清晰,但从着装打扮上看,很明显不是彼临。

雏猛地站起来,怔怔地望着水晶球,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。为什么不是彼临?怎么可能不是彼临!这个人又是谁?

“不是真的……这不是真的!”她的声音开始发颤,手也跟着发抖,“不准,不可能,不是真的!我不信……”

“看得出你很失望,但是,水晶球是不会说谎的。”女巫搭住她的右手,她身上传来一股令人安定的温柔力量,使紧张感慢慢消失。雏怔忡了一会儿,疲软坐下。

“他是谁?”

“他?”女巫瞥一眼已经黯淡了的水晶球,“不知道。即使是水晶球,也无法完全解读命运。”

“那怎么找他呢?”

“不用着急,既然是命定的恋人,迟早会遇见的。”女巫在说这些话时,手依旧覆在她的右手上,不但没有松开,反而握得更紧了些,“再让我帮你看看手相吧。要知道,手上的纹路通常也暗示着一个人的命运。”

说着将她的手翻转,喃喃自语:“瞧啊,多么漂亮的手,真让人艳羡。孩子--”

“嗯?”雏依旧沉浸在水晶球的预言所带给她的震撼中,浑然不觉女巫的眼神一下子变了,变得无比炙热,如同火焰在燃烧。

“把你的美丽给我好吗?我亲爱的--精灵。”几乎是话音刚落,女巫就猛地低头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,雏顿时惊呼,想要推开她,但左手里的水晶球再度变亮,让她无法动弹,只能僵直地坐在那里,感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出,被那女巫尽数吸掉。

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了她全身,面前的女巫抬起眼睛,那双眼睛在蓝光的映衬下竟泛呈出鲜丽的红色,就像血的颜色。

这个人想要她的美丽?她是怎么看出她的身份的?精灵如果失去了血液,会不会死?她好害怕,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?

“救……救、救我……”她张开嘴巴想求救,但声音却好像全都挤在了胸口,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几句呜咽,“救救我,彼、彼临大人……”--雏菊的第一个花语是快乐--就是这种感觉!

他不会弄错,是她,她在附近!

彼临在人群中飞奔,追着那抹已经寻找了千年的熟悉气息,到了一间石屋前。乳白色的土坯墙、枣椰树叶盖着的屋顶、屋外搭着葡萄架、墙角还放了几只陶土的蓄水罐……无论怎么看,这都只是幢平民的屋子,但屋子前却停了一辆贵族才配拥有的牛车。

房门紧闭着,偶尔有女子的娇笑声从门缝里飘出来,彼临就那样站在门口,一只手已经伸出去准备推门,却又迟疑地僵在了半空中。

会是她吗?会是她吗?会是她吗?

如果不是,最多不过是又一次希望过后的失望,他早已习以为常。最起初时,每回以为找到但后来却发现不是,气恼、愤怒、悲痛、耿耿于怀;到后来,逐渐变得麻木、淡然、一笑置之、接着找;再后来,寻找已经成了一种习惯,像喝水睡觉一样简单,不见得是生活必需,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接近于普通人类。

千年寻觅,他已习惯,他已不抱希望,不存在幻想,之所以坚持着没有放弃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此生寂寞,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,可命运真喜欢玩弄人,终于在最意外的时刻里让他毫无准备地感觉到她的存在。

是她,没有错,她就在这道门后面。

欧若拉,他的千年追寻,千年执著,一半的生命,毁灭的幸福,曾经崩溃了的信仰……她就在门后,终于找到了……

彼临眼中流露出很复杂的思绪,多少前尘旧事扑面而来,令他双手都开始颤抖,推与不推,竟成了异常艰难的抉择。

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,心中不禁泛起淡淡嘲讽:原来我也有这样害怕的时候,果然,欧若拉,你仍是我的死穴。

彼临深吸口气,下定决心不再犹豫,手指已贴上门板时,一道寒流突然滑过心间,他听见了雏的求救声:“救、救我……”

雏出事了!几乎是想也没想,他立刻转身,朝声音来源处回奔。--欧若拉,罗马神话里的曙光女神?分割一下吧--“救……救命……”血液和力量的流失使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摇晃伸缩,雏的瞳孔开始涣散,默默地想,她大概是要死了。

原来所谓永恒的生命,也是会结束的。

但是,她不想死啊!她还要去加勒比海看海鸥,还要去喜玛拉雅看雪山,还要去南极看企鹅……最最重要的是,她还要和彼临大人在一起!她不要离开他,不,不要!

“放、放开我!”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拼命将手里的水晶球掷出去,球身撞上地面,哐啷碎裂。女巫一惊,抬起头来,就在这时,一道白影闪过,鲜血犹在唇边滴淌,人已啪地倒了下去。

雏顿觉整个人一松,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,软软朝后栽倒,一只手及时伸过来,在半空中接住了她。微微睁开眼睛,看见的是彼临颇显焦虑的眼睛。

她悸颤,身躯依旧在发抖,眼前的一切,因发生得太过突然,反而不像是真的。这,不是幻觉吧?

彼临的拇指轻摩过她右腕上的齿痕,伤口开始迅速愈合,她的手脚原本是冰冷的,但现在却重新变得温暖起来--这是真的,不是幻觉。

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,哽咽:“彼、彼临大人……我好害怕……”

“没事了。”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来。

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巫,问道:“她死了吗?”

“没有。不过她大概这个样子得躺上个一年半年了。”

“她为什么要杀我?”

“她认为吸食了精灵的血液就能永远保持青春美貌。”彼临看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巫,轻声说,“但显然用错了方法--也找错了对象。”

“可是,她是怎么知道我是精灵的呢?大人不是说人类是看不出我的身份的吗?”

彼临唇角微扬,异常缓慢地重复了一遍:“是啊,她是怎么知道的呢……”说着,目光望向帐篷某个角落,阴冷一笑。

两秒钟后,他收回目光,柔声说:“我们走吧。”

他抱着她走出帐篷,门帘落下的最后一刻,雏看见地上的水晶球碎片,不安的感觉再度升起,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,继而抱紧他。

察觉到她的微妙反应,彼临扬眉:“怎么了?”

“大人,我刚才以为自己要死了,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”她将脸藏入他怀中,依恋深深。此刻抱着她的这个人,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爱,也是唯一爱着的人,她怎么可能爱另一个人胜过他呢?水晶球的预言是不准的,对,肯定是那个女巫搞的鬼,她既然想算计她,就自然不会好心地真帮她占卜。球心那个男子的出现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震惊,失去防备,然后好吸她的血罢了。

那是假的,绝对是假的!

彼临轻抚她的头发笑笑说:“傻瓜。”想了想,又从怀里取出一把只有手指大小的袖珍匕首,刀刃薄如蝉翼,在阳光下是完全透明的。“这把匕首的名字叫做魔镜,现在,我把它送给你。”

他低念了一句咒语,匕首很快钻进雏的左手食指,隐没不见。

“它在你的身体里了,永远不会遗失。当你遇到危险时,只要说一句‘碎裂,我的魔镜’,它就会飞出来保护你。”

雏看着自己毫无异样的手指,惊喜盖过了恐惧,双眼放光地说:“我可以现在就试一下吗?”

彼临把她放下,然后在她额头弹了一记,带着三分宠溺三分吓唬三分严肃的口吻说:“你如果抱着玩玩的心态对待它,到时候它对你不忠诚了可别怪我。”

雏果然被他吓到,捂住额头紧张地问:“怎么它也是有脾气的吗?”

“当然,有灵性的东西都有脾气。所以,好好对它吧,它会保护你的。”彼临拍拍她的头,迈步先行。

帐篷的角落里,一人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,像张原本透明的纸,慢慢地填上颜色勾勒出身影表情,最后变成一具实体。她踢了一脚地上的女巫,轻蔑撇嘴:“没用的家伙!”

再抬眸看向彼临和雏离去的方向时,目光便变得说不出的怨恨和气恼,一字一字说道:“彼临,你,能保护她一辈子吗?”

唇角上扬,忽然又笑了,笑得很得意,也很恶毒:“自顾不暇的家伙!”--埃及人从第一个王朝开始,就已经有十进位计算法--“大人,你刚才是去见赫丝了吗?”突发的惊惧事件彻底过去,没有留下丝毫阴影的好奇宝宝又开始提问题。

“谁是赫丝?”

“坐在牛车里的美人,啊,不知道为什么,那个商人告诉我说她只接见男人。”

牛车?彼临眼中闪过一道奇光,微微皱眉,看见他这个样子,雏忍不住又好奇道:“不是去见她,那大人干什么去了?”

彼临垂下眼睛,半晌才回答:“找一个人。”

“什么人?”

“我的……债主。”

“大人欠别人东西吗?”

“嗯。”

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:“那我们继续找吧,然后把东西还给他。”

听着她完全孩子气的话语,彼临淡淡一笑:“嗯。”然而心中却在叹息:很多东西,一旦亏欠了,是根本还不清的。

刚才,差一点点,只差那么一点点,如果不是因为雏发生了意外的话,他已经见到欧若拉了。再一次阴差阳错擦肩而过,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没有缘分。

就在他这么想时,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大笑声,笑声尖锐高亢,像越绷越紧的钢丝,让人生怕它下一刻就会断掉。

彼临回头,就那样--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眼睛。岁月逆转而回,场景瞬间变幻,依稀可见那女子身穿白袍手持金杖站在云雾中,当她凝眸微笑时,连天空都会为之炫目倾倒。

神秘的、优雅的、玉洁冰清的希望女神。

没有错,欧若拉,是她!

彼临望着那个从车中探出身来放声大笑的女子,好一会儿不知心中是何感觉,丝丝缕缕的情绪在四肢八骸中萦绕沉淀,悸颤到最后,却只剩下了嘲讽--毕竟,还是再见了。

以为可以避开,以为是无缘的,既想见又怕见,因雏的意外甚至还感到有那么一点庆幸,但,终归没能躲得过去。

怎会如此情怯?竟会如此情怯!

相对于他的复杂心态,雏就简单多了,她指着那女子,差点没跳起来:“啊!是她!我认得那辆车子,和那独特的香气。她就是赫丝吧?”

只见赫丝头戴编织成辫的黑色假发,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和贝壳,奢侈得让人咋舌;细长的眼线被勾勒成深蓝色,显得眼睛更加明亮张扬;涂成金色的嘴唇,笑时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……

这个女子,光灿夺目得让周遭一切都失去了颜色!

此外,她的脖子、手腕和足裸上都佩戴着金银首饰,再加上一袭半透明的帝王麻长袍,显见身份非常尊贵。

然而,站在她对面的那个贵族少年脸上,却没有应有的尊敬和礼貌,他紧皱着眉头,表现得非常头疼与不耐烦。

赫丝伸出手,扣住他的下巴,轻佻地朝他吹了口气说:“听说你要娶卡莉那个傻妞为妻了?”

少年一把推开她的手,“卡莉不是傻妞!”

“嘿,是啊,连赞美诗都写不全的姑娘……”

“赫丝公主,如果你再侮辱卡莉一句,就算会被处死,我也要杀了你!”少年握紧了腰间的黑曜石刀。

赫丝哈哈一笑,半嗔半怨、似真似假地说:“真绝情哪,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了。不过算了,无论如何卡比家族和维萨家族的结合也算是件喜事,我应该送礼才对。不过送什么好呢?唔……当初你送给我的那块石头我还留着,保存得相当完好呢,不如就还赠给你吧,如何?”

少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,手在颤抖脚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:“你、你你……你这个恶魔……”

“恶魔?”赫丝的眼神瞬间冰冷,笑容里更是多了几分阴森森的味道,“人们之所以会认识恶魔,是因为他们经受不住引诱。我亲爱的维萨小情人,祝你新婚快乐哦。再见了。”

她摆着手刚要坐回车内,少年突然怒吼一声,拔出腰间的刀,猛地刺了过去。赫丝没有防备,就那样被刺个正着!

殷红的血顿时泉水般喷出来,溅了少年一脸,他吓得连忙后退,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。

石刀仍扎在赫丝的小腹上,女奴的尖叫声,行人的惊呼声,汇集成了一片,场面一下子变得凌乱而不可收拾。

只有赫丝,她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来,就那么冷冷地看着,仿佛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马戏,最后,还勾起唇角笑了一笑,慵懒而艳丽:“哦,真是可惜……你以为这样就能忘得了我吗?傻瓜,这只会使事情更加糟糕而已。现在你要以刺杀公主的罪名被处死了,你,结不成婚了。”

说完这句话后,她啪地向后栽倒,女奴自然又是一阵慌乱,叫道:“公主!公主!天啊,公主要死了……”

雏愣愣地望着这一切,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“大人,你看她……”刚想开口问彼临,彼临已一个纵身,飞过去落到车上,在所有人失声惊叫的时候,他只沉声说了一句话:“别吵,我能救她!”

众人顿时闭嘴,愣愣地看着他。

彼临将女奴赶下车,刷地放下车帘。雏则走过去,安慰那位明显陷入混乱不知所措的行凶少年说:“放心吧,大人一定能救得活她的,她没事的。”

维萨双腿一软,整个人啪地坐倒在地,望着马车两眼空洞地呻吟不已:“是她逼我的,是她逼我的……我没想杀她,我真的不想杀她的……魔鬼!她真是个魔鬼!她根本就是魔鬼……”

雏歪着头,看看他又看看马车,更加迷惑了--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?

[ 本帖最后由 |*.婉婉. 于 2007-8-5 13:20 编辑 ]
终究会慢慢了解,懂得、我用我的青春做赌注,因为爱。

TOP

第一章 Daisy的诞生

“雏?为什么叫这个名字?”

“因为它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花。贝尔蒂丝是个活力充沛的淘气鬼,我希望你能和她一样快乐。”

有异状。

彼临走过长街时,轻皱了下眉,空气中涌动着几股暗流,小心翼翼,蓄势待发。

“站住!什么人?”一道黑影自墙角后闪现,看见是他,顿时一怔,连忙鞠躬行礼,“彼临大人,是您啊!”

对方一身黑衣,抹额上印刻着银色十字架,原来是虚灵界的隐部成员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“有只恶灵在这一带盘旋,吓到了不少人,我们正在紧急处理,要把它抓回灵界。”

一二三四五,竟然出动了5名隐员,看来那只恶灵真的是很棘手。彼临点个头,转身正准备离开,那成员却又唤住他道:“彼临大人!您……您仍是不回天界吗?”

“我有事。”他淡淡回答。

“可是,闼罗大人他们都很惦念您呢……”隐部成员还想说些什么,就听见远处响起一记暗哨声,恶灵来了!当下也顾不得再行礼告别,立刻飞身一闪,隐没入墙,消失不见。

与此同时,长街的那头,一个白色人影缓缓出现。

彼临微微一惊--小孩儿?

那恶灵竟然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,凌乱的长发,巴掌大的脸庞,穿着单薄的旧布裙,光着双脚,看样子死了不会超过一个月。而且,她身上也完全没有邪恶气息,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充满稚气。

这是怎么回事?

小女孩儿走到一户人家的窗前,又回头观望了下四周,彼临站着没有动,以他的法力只要他愿意,别说只是个区区死魂,便是天使也看不见他。

果然,小女孩儿毫无觉察,撬开那家的窗户爬了进去。彼临不禁又皱眉,看她的姿势动作相当笨拙,就这样子还想吓人?

隐部成员纷纷跟上,准备在她作恶时突击抓获。谁知她进了屋子后竟只在厨房里转悠,橱柜里放着晚餐没吃完的馒头,她就伸手拿了一个,想一想,可能觉得不够,又拿了一个,然后转身回到窗边,看样子想回去了。

不巧碰到该屋女主人半夜梦醒上厕所,透过厨房半开的门看见两只馒头在空中缓慢移动,顿时吓得放声尖叫,眼白一翻,晕倒在地!

小女孩儿爬窗的动作停了下来,一脸惶恐地望着地上昏死的女人,竟似比她受到的惊吓还要大。

这时哨声响起,隐部成员立刻跳过去一拥而上,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。馒头掉到地上,她开始挣扎,拼了命想去捡,奈何手臂被人牢牢扣住,压根动弹不得。

朦胧的月色下,那双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瞳仁中溢满了泪光,又是可怜又是无辜,落到彼临眼中,心中突然一悸,就那样被毫无防备地触动了。

他走过去架住隐部成员的手,对方震惊:“彼临大人!”

“她不是恶灵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就在他们犹豫间,小女孩儿猛地挣脱开,一把捡起地上的馒头就跑了。隐部成员们各个面面相觑。

“把她交给我吧。”丢下这么句话后,彼临转身追上了她,并不靠近,只是远远地跟着。但见她一路狂奔,绕过几个弯,最后到了一条小巷子里,确定没人追上来后,对着墙角的垃圾箱呜呜地叫了几声。不一会儿,一只野狗的头从箱口里钻了出来。

小女孩儿眯起眼睛微笑,将馒头捧到它面前。野狗连忙爬出来,然后又转身从垃圾箱里叼出3只幼犬。

小女孩儿一边看它们吃,一边高兴地摸摸它们的头。

彼临静静地望着这一幕,墨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。

事实上,很少有动物愿意和魂灵接近,因此在人间能看到这样的景象,非常难得。他本就在奇怪一个死人偷别人家的食物做什么,原来是为了这4只狗。而她之所以死后不肯归天,依旧在人间徘徊,大概也是因为这个。

可惜了……原本是个可以上天堂的灵魂,却最终因为盗窃而毁了自己的前程。

一念至此,他现身走过去,母犬最先警觉,全身僵直犬毛倒竖,对他龇牙,小女孩儿转过头,看见他,吓了一跳。

母犬猛然纵身,朝他直扑过来,小女孩儿惊叫道:“芭比,不要!”

彼临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地点在母犬额头,母犬一个寒栗,再落回地上时,已恢复了平静,不再鸣叫,温顺之极。

“芭比,你没事吧?”小女孩儿抱住狗狗,发现没有受伤,这才松一大口气,问他,“你也是来抓我的吗?”

彼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只是淡淡地说:“你在人间逗留得太久了。”

小女孩儿很是吃了一惊,呆滞地喃喃说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我死了吗?”

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究竟是哪出了差错,为什么没有引灵人来引导她?看来天界的人对待工作真是越来越马虎了,秩序乱得一塌糊涂,连对付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魂灵都出动了5名隐部成员。

“原来是真的啊……原来那场车祸是真的啊……”她抱膝在地上坐下,神色更加黯然,“难怪下雪时我不会觉得冷了,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了,原来我已经死了……”

“你现在知道了,就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
她咬唇,将头压得更低:“可是……我走后,芭比和它的孩子们怎么办呢?现在这么冷,孩子们又这么小,它没法去远点的地方觅食啊……”

彼临心中一动,走过去,手心朝下,将右手平放在离她头顶3寸处。小女孩儿不明所以,睁大眼睛望着他,满脸迷惑。

5秒钟后,彼临收回手,说:“你是为了救这只叫芭比的狗,才被车子撞飞死去的。”

“是这样吗?我只记得自己推了芭比一把,然后就没什么印象了。当我再清醒时,天已经黑了,芭比依旧蹲在我身旁。”

“你的死是场意外,所以引灵人没能及时发现。跟我走,我带你去找你的身体,然后复活。”

“复活?”她犹豫,“是要回到原来那样子吗?我……可不可以不要?”

彼临始料未及。

“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挺好的。因为不会饥饿、生病和死亡,所以不需要被别人照顾,也就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。而且,这样我还能和芭比它们在一起,我觉得很快乐……”

彼临沉默。先前他已施法看到了她生前的全部经历--她是个孤儿,尚在襁褓中时父母便双亡,被送入孤儿院。

如同所有的孤儿院一样,大孩子永远欺负小孩子,老人永远欺负新人,食物永远不够,衣服永远单薄。

她在一群孩子中,因柔弱而显得更加不起眼,毫无个性。大孩子们问她要蛋糕,她就乖乖地给,他们把她推倒在地上,她就自己拍拍尘土爬起来,文静内向,很少说话,连修女们都很少注意她。

她被派去帮邻街面包店送面包的途中,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一直跟着她,呜呜地叫,并不凶狠,却叫得格外辛酸。

于是她不忍心,丢了一只面包给它。其后果自然是被面包店主发觉了,啪啪两记耳光,加上一顿痛骂。

她没觉得委屈,因为虽然出于同情而施舍给饥饿的小狗食物并没有错,但那食物并不是属于她的。任意处置别人的东西,就应该受到惩罚,所以她对此毫无怨言。

回到孤儿院后修女们对她摇头叹气,其他孩子们笑话讽刺她,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宿舍,习惯性地趴到窗口仰望天空。

如果她能变成云朵就好了,悠闲自在地飘在天上,看遍人间美丽风景。

第二天就不再让她送食物了,改为为住院的老奶奶送毛线。在路上她再次看见那只狗,狗一看见她便亲热地黏了上来,怎么赶也赶不走,于是她只好带它一起走。

然后便是那场意外车祸,走到路口时一辆马车冲出来,她下意识地拉了狗一把,结果连人带篮一起被车身撞个正着,直飞出十几米,滚落于地。

这就是她的一生,很简单,也很平凡。难怪她不愿意回去,的确,那样的人生,实在是没什么可留恋的。

但是,愿不愿意回去是一回事,应不应该回去又是另一回事,长年以死灵之态飘泊人间是不被天界所允许的,她不能继续这样待着。

“正因为如此,所以我才奉劝你在还没完全毁了它们之前及时抽身。”

她听后变色: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难道没有发觉吗?”彼临面沉如水,声音依旧淡得不起波澜,足够冷静,也足够残忍,“活物与死灵的接触会使它们变得虚弱,时间一久,必将死亡。”

她怔住,复震惊,一下子跳了起来,颤声说:“我、我我……不知道会这样……我以为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,而食物又不够,所以它们才会看上去病恹恹的……真的是因为我吗?是我的关系吗?”

感觉到她的慌乱,芭比走过去舔她的手指,她却吓得连忙后退。看见她这个样子,彼临轻叹一声说:“走吧。”

于是她跟着他,一前一后走出深巷,芭比站在巷口呜呜地叫,但最终没再跟上来。

小女孩儿频频回头看它,眼圈红红地问道:“没有我送东西给它们吃,它们会饿死吗?”

“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因果报应一说?”

她抬起茫然的眼睛,显然不知道。

“你对动物好,是因为你的善心,但是,让它亏欠你太多,却不是什么好事,因为这些都是得偿还的。也许不是在这一世,不是在这一刻,但迟早,它得还给你。”说到这里彼临的眼眸又沉静了几分,“这种亏欠其实是一种劫数,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,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还得清。还得少了固然不行,还得多了,就变成你反过来欠了它,如此循环重复,永无尽头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她郁郁地说。

“你以后就会明白了。”他如此回答,眼睛却注视着前方拐角处走出的一个人。那人一身黑衣,毕恭毕敬地脱下帽子朝他行礼,然后抬头,露出一个久违了的笑容。

“彼临,很久不见。”

彼临的眼中泛起了几丝涟漪,许多回忆随着此人的出现蜂拥而至。“闼罗,”他喊出对方的名字,停一停,说道,“你来得正好,我正要去找你。”

闼罗收起笑容,不再发出声音地把意思传达给他:“我知道,其实我正是为此事而来。”

他瞥了眼身后的小女孩儿,也跟着使用密语术:“她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“彼临,把她交给我,有关她的事,你不要管。”

“理由。”

闼罗轻吁口气,拧眉说:“你一向不插手别人的事,不是吗?”

“我不喜欢多管闲事,但不代表我会视而不见。”彼临眼神一冷,紧盯住他,“如果我没弄错,那场车祸没那么简单,对吧?”

“就知道瞒不过你……”闼罗的表情非常无奈,“事实上,那是七小姐闯的祸……”

听到这个称呼,彼临露出几分厌恶之色:“又是她。”

“其实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,车子根本不会撞到那只狗,但是这个女童推了狗一把,反而导致了死亡。”

“于是你们为了遮掩艾美拉的过错,就放任这个孩子这样子死去?”

闼罗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回答:“我们别无选择。”

彼临嫌恶地闭上眼睛,搭着额头喃喃说:“所以我才讨厌天界……”

“公平点,彼临,别忘了你也出自那里,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事情曝光的后果。”

彼临放下手,面色凝重地说:“也就是说,你们已经销毁了她在人间存在的所有痕迹,她再也回不去了?”

“是。”

“并且为了躲避转世官的调查,她也无法再重新进入轮回,只能永远当只孤魂野鬼?”

闼罗垂下眼睛,也答不出了,只能愧疚地点点头。

彼临顿时冷笑:“但是这样放任她留在人间又很不妥,于是就假借恶灵作祟之名命令隐部抓她走,是想永远把她关进灵界监狱吗?”

“彼临……”

“但是没想到我会意外出现,并且插手此事,所以你知道事情开始变麻烦了,只能现身亲自来找我,对不对?”彼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,整个人便变得说不出的尖锐阴沉,“那你所谓的叫我把她交给你是什么意思?既不能复活又不能转世,你准备带她去哪里?怎么处置她?”

闼罗看着这个样子的他,轻轻叹气:“你又开始发火了……彼临,这么久了,还没学会如何控制感情冲动吗?”

“那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屑和你们同流合污。我说过,那个所谓理性神圣的天界里什么都有,就是没有公正。真是个肮脏的地方。”他说这话时,眉目表情都轻蔑到了极点。

闼罗面色一变,越发地严肃起来:“但你也别忘了是谁纵容你一直留在人间,天界对你一向恩宠,你在享受它所赐予的自由的同时,没有资格指责它!”

“自由?”彼临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又是狂放又是嘲讽,“是啊,我穿梭千年,来去不同时空,就为了找一个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会出现的人,就为了偿还欠她的因果,我真是自由啊……是谁让我如此自由?是谁让我如此自由的?”

闼罗不禁后退了一步:“彼临!”

“就只为天界所谓的尊严,就只为作为神碉的面子、虚荣心、高贵、完美……一切的一切,所以毁了我一个还不够,现在又要加上这么一个孩子吗?”

“彼临……”

彼临的目光变得说不出的悲哀:“如果说我是罪有应得,可是这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?她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不知道,甚至,连死亡的理由都是那么纯善天真--为了救一只小狗。闼罗,你于心何忍?”

闼罗的唇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些什么,但最终黯然低首:“对不起,彼临,我职责所在。”

彼临的瞳孔开始收缩,夜风吹起他的衣角,他一字一字沉声说:“既然如此,出手吧。”

“你非要维护这个孩子不可吗?”闼罗震惊。

“是。”

“即使与天界作对也不在乎?”

彼临唇角轻扬,讽刺一笑:“在乎?我需要吗?”

闼罗眯起了眼睛。

深夜两点,东风呼啸,家家户户禁闭着门窗,厚厚的积雪铺满了整个世界,银白一片。两个神就这样对峙而立,天地间突起肃杀之气。

“彼临。”闼罗缓缓开口道,“我不是你的对手,我知道。但是,正如我无法让她复活或是转生一样,你又能做些什么呢?”

彼临沉默片刻,回首看向一脸好奇的小女孩儿:“你刚才说--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?”

“呃?嗯……是啊……”

“即使永远无法再世为人、永远在天地间飘荡没有归依也不在乎吗?”

她摇头,声音像风一般的轻:“我觉得……做人太辛苦了,不止自己辛苦,也让别人辛苦。我,还是喜欢这个样子……”

“不会后悔?”

看出他想做什么,闼罗失声道:“彼临,你难道想……”

未待他说完,小女孩儿已抬起头,非常非常坚定地回答:“嗯,不会后悔!”

“很好,从今天起,你是我的同路人。”彼临咬破右手大拇指,在她额头轻按了一下,一滴血珠沾上她的肌肤,很快渗入不见。

一旁的闼罗大惊道:“你疯了!彼临!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”

“当然知道。”彼临淡然一笑,“我在给她第三种生存方式--和我一样的生存方式。”

说话声中,小女孩儿发出一阵呻吟,啪地跌倒在地,全身痉挛,痛苦不堪。然而,就在那样的蜷缩打滚中,她的身体发生了一连串奇妙的变化:

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,逐渐绽出珍珠般的莹润光泽;干枯的头发也变得丝般柔滑,像水流一样披在肩头;眉眼虽然依旧清然,却有了格外空灵的气质……

最后,当她停止呻吟从地上爬起来时,已不再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灵,而有了实实在在的躯体,轻盈如风,明净如玉。

--精灵。

彼临居然用自己的血把她变成了一个精灵!

“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……”闼罗喃喃。

彼临则是傲然扬眉,嗤笑:“天谴?你以为我会在乎?”

闼罗闭上了嘴巴。神很多,但敢于鄙视嘲讽天界的神,就眼前这么一个,真是个偏执的家伙!不过算了,既然这家伙自己都不在乎,他又有什么好着急的?

一念至此,他毅然转身,边走边说:“既然你愿意承担起这个后果,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。再见,彼临。”

彼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离开,眼见他就要消失在长街彼端时,闼罗却又回头说:“对了还有,祝贺你,彼临。”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了,眼睛弯成两道弧线,冲他微笑,“你终于有了个同伴。”

同伴……吗?彼临低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儿,初获新生的她清新如朝阳、娇艳如花蕊、璀璨如星辰,是最完美的创造物。

“你生前的名字叫艾汀?”

“嗯,因为据说我到孤儿院那天正好是18号。”

“这个名字不好,改掉。”彼临沉吟了一下,说,“从今天起,你叫雏,雏菊。”

“雏?为什么叫这个名字?”

“因为它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花。贝尔蒂丝是个活力充沛的淘气鬼,我希望你能和她一样快乐。”

没错,快乐。从今天起,她是他的同伴,他不仅给她新生,还要给她快乐。因为,她失去的东西太多,将永远无法如普通女孩儿一样生活。

永恒的生命、美丽的躯体、不可思议的力量,尽管神奇,但从某方面来说,它其实是一种不幸。

而那种不幸,已经囚困了他无数个千年。现在,又多了一人来受罪。

然而初生的精灵并没有想那么多,只是仰起脸庞舒展开灿烂的笑,兴奋地点着头说:“是,彼临大人!从今天起,我就是雏。”--雏菊,英文名Daisy?其实我是分割线--“为什么精灵的武器是弓箭?”

“不是所有精灵都用弓箭,只能说他们使用最多的武器是弓箭。”尊贵的男子低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矮小女孩儿,“你想要弓箭吗?”

女孩儿摇头:“又不用打仗,要武器做什么?”

“用途很多,比如--”他放缓语速,慢吞吞地说,“你可以拿它当装饰,或者,吓唬人。”

女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,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:“这样做可以吗?可以去骚扰人类吗?”

“只要你觉得开心,有什么不可以?”男子说这话时,眉宇间有纵容,也有几分难明的凝重,“雏,你要知道,你现在的生命太漫长,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,就会开始觉得乏味和无聊。你需要找一个目标,来使旅程保持乐趣,所以,我不会禁止你与人类接触,不过有一点你必须遵守。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那就是--”墨蓝宝石般的瞳仁泛起几许忧色,仿佛看见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一样,男子低声说,“不可以哭。无论什么情况下,都不可以流眼泪。”

“如果哭了会怎样?”

“会因憔悴而死去。因为精灵的眼泪太美,美得连他们自己都承受不了,一旦流泪,就会迅速苍老与衰竭,不再美丽。”他说着轻抚了下她的头发,那柔软的发丝甚至比上等丝绸更顺滑。

--真是天妒地忌的一种美貌,难怪这个世界上的精灵们,已经所剩无几。

雏抬头凝望着他,满是好奇地问道:“那么彼临大人你呢?你可以哭吗?”

彼临微微一笑,敲敲她的头:“神是不哭的。”说着加快了脚步。

她只好一边小跑着追赶,一边继续问:“为什么?为什么神不哭?他们是不会哭,还是不能哭?还有还有,我有同类吗?他们都在哪儿呢?除了人类,我们应该还能找他们玩吧……”

就这样,因天真活泼而显得有些浮躁的少女成了彼临漫长岁月里的唯一陪伴,他带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:公元前2000年的第一名城乌尔,公元前1000年黎巴嫩的西顿,公元前500年的波斯,公元1年的罗马,公元500年的长安,公元1000年的开封,公元1500年的佛罗伦萨,公元2000年的纽约……总是他决定,然后她跟随;他任意挑选,她欣然期待;他默默寻找,她肆意游玩……

她是另一个他。

他将自己不曾有过的单纯快乐全部延续在了她的身上,看她对新鲜事物大惊小怪,看她跟人类嬉闹玩耍,看她过得那样无忧无虑、没心没肺,他就觉得心中某一部分复活了,开始变得温暖,不再阴湿冰冷。

雏,他一手创造出来的精灵,他的女儿,他的伙伴,他的千年慰寄。

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间穿梭,时间对他们来说仿佛不存在,然而,“仿佛”不存在,不代表“真的”不存在,因为--雏逐渐长大了。

她原本只是个7岁女童,慢慢地下巴变尖,腰肢变细,双腿变得修长,胸部变得丰满,长成了16岁少女的模样。

只有眼睛,依旧稚气。

又一趟北欧之行结束后,雏开始对埃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破天荒地主动要求说:“彼临大人,我们下一站去埃及吧,好吗?我想去看看那座狮身人面像是怎么建造出来的。”

“可以。”他对她一向有求必应,就如同她对他永远言听计从。

然而,他和她都没想到,恰恰是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决定,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将这千年时光尽数颠覆--一场劫数。

或者说,命中注定的一段……因果报应。
第一章 Daisy的诞生


“雏?为什么叫这个名字?”

“因为它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花。贝尔蒂丝是个活力充沛的淘气鬼,我希望你能和她一样快乐。”

有异状。

彼临走过长街时,轻皱了下眉,空气中涌动着几股暗流,小心翼翼,蓄势待发。

“站住!什么人?”一道黑影自墙角后闪现,看见是他,顿时一怔,连忙鞠躬行礼,“彼临大人,是您啊!”

对方一身黑衣,抹额上印刻着银色十字架,原来是虚灵界的隐部成员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“有只恶灵在这一带盘旋,吓到了不少人,我们正在紧急处理,要把它抓回灵界。”

一二三四五,竟然出动了5名隐员,看来那只恶灵真的是很棘手。彼临点个头,转身正准备离开,那成员却又唤住他道:“彼临大人!您……您仍是不回天界吗?”

“我有事。”他淡淡回答。

“可是,闼罗大人他们都很惦念您呢……”隐部成员还想说些什么,就听见远处响起一记暗哨声,恶灵来了!当下也顾不得再行礼告别,立刻飞身一闪,隐没入墙,消失不见。

与此同时,长街的那头,一个白色人影缓缓出现。

彼临微微一惊--小孩儿?

那恶灵竟然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,凌乱的长发,巴掌大的脸庞,穿着单薄的旧布裙,光着双脚,看样子死了不会超过一个月。而且,她身上也完全没有邪恶气息,一双眼睛怯生生的充满稚气。

这是怎么回事?

小女孩儿走到一户人家的窗前,又回头观望了下四周,彼临站着没有动,以他的法力只要他愿意,别说只是个区区死魂,便是天使也看不见他。

果然,小女孩儿毫无觉察,撬开那家的窗户爬了进去。彼临不禁又皱眉,看她的姿势动作相当笨拙,就这样子还想吓人?

隐部成员纷纷跟上,准备在她作恶时突击抓获。谁知她进了屋子后竟只在厨房里转悠,橱柜里放着晚餐没吃完的馒头,她就伸手拿了一个,想一想,可能觉得不够,又拿了一个,然后转身回到窗边,看样子想回去了。

不巧碰到该屋女主人半夜梦醒上厕所,透过厨房半开的门看见两只馒头在空中缓慢移动,顿时吓得放声尖叫,眼白一翻,晕倒在地!

小女孩儿爬窗的动作停了下来,一脸惶恐地望着地上昏死的女人,竟似比她受到的惊吓还要大。

这时哨声响起,隐部成员立刻跳过去一拥而上,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。馒头掉到地上,她开始挣扎,拼了命想去捡,奈何手臂被人牢牢扣住,压根动弹不得。

朦胧的月色下,那双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瞳仁中溢满了泪光,又是可怜又是无辜,落到彼临眼中,心中突然一悸,就那样被毫无防备地触动了。

他走过去架住隐部成员的手,对方震惊:“彼临大人!”

“她不是恶灵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就在他们犹豫间,小女孩儿猛地挣脱开,一把捡起地上的馒头就跑了。隐部成员们各个面面相觑。

“把她交给我吧。”丢下这么句话后,彼临转身追上了她,并不靠近,只是远远地跟着。但见她一路狂奔,绕过几个弯,最后到了一条小巷子里,确定没人追上来后,对着墙角的垃圾箱呜呜地叫了几声。不一会儿,一只野狗的头从箱口里钻了出来。

小女孩儿眯起眼睛微笑,将馒头捧到它面前。野狗连忙爬出来,然后又转身从垃圾箱里叼出3只幼犬。

小女孩儿一边看它们吃,一边高兴地摸摸它们的头。

彼临静静地望着这一幕,墨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。

事实上,很少有动物愿意和魂灵接近,因此在人间能看到这样的景象,非常难得。他本就在奇怪一个死人偷别人家的食物做什么,原来是为了这4只狗。而她之所以死后不肯归天,依旧在人间徘徊,大概也是因为这个。

可惜了……原本是个可以上天堂的灵魂,却最终因为盗窃而毁了自己的前程。

一念至此,他现身走过去,母犬最先警觉,全身僵直犬毛倒竖,对他龇牙,小女孩儿转过头,看见他,吓了一跳。

母犬猛然纵身,朝他直扑过来,小女孩儿惊叫道:“芭比,不要!”

彼临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地点在母犬额头,母犬一个寒栗,再落回地上时,已恢复了平静,不再鸣叫,温顺之极。

“芭比,你没事吧?”小女孩儿抱住狗狗,发现没有受伤,这才松一大口气,问他,“你也是来抓我的吗?”

彼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只是淡淡地说:“你在人间逗留得太久了。”

小女孩儿很是吃了一惊,呆滞地喃喃说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我死了吗?”

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。究竟是哪出了差错,为什么没有引灵人来引导她?看来天界的人对待工作真是越来越马虎了,秩序乱得一塌糊涂,连对付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魂灵都出动了5名隐部成员。

“原来是真的啊……原来那场车祸是真的啊……”她抱膝在地上坐下,神色更加黯然,“难怪下雪时我不会觉得冷了,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了,原来我已经死了……”

“你现在知道了,就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
她咬唇,将头压得更低:“可是……我走后,芭比和它的孩子们怎么办呢?现在这么冷,孩子们又这么小,它没法去远点的地方觅食啊……”

彼临心中一动,走过去,手心朝下,将右手平放在离她头顶3寸处。小女孩儿不明所以,睁大眼睛望着他,满脸迷惑。

5秒钟后,彼临收回手,说:“你是为了救这只叫芭比的狗,才被车子撞飞死去的。”

“是这样吗?我只记得自己推了芭比一把,然后就没什么印象了。当我再清醒时,天已经黑了,芭比依旧蹲在我身旁。”

“你的死是场意外,所以引灵人没能及时发现。跟我走,我带你去找你的身体,然后复活。”

“复活?”她犹豫,“是要回到原来那样子吗?我……可不可以不要?”

彼临始料未及。

“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挺好的。因为不会饥饿、生病和死亡,所以不需要被别人照顾,也就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。而且,这样我还能和芭比它们在一起,我觉得很快乐……”

彼临沉默。先前他已施法看到了她生前的全部经历--她是个孤儿,尚在襁褓中时父母便双亡,被送入孤儿院。

如同所有的孤儿院一样,大孩子永远欺负小孩子,老人永远欺负新人,食物永远不够,衣服永远单薄。

她在一群孩子中,因柔弱而显得更加不起眼,毫无个性。大孩子们问她要蛋糕,她就乖乖地给,他们把她推倒在地上,她就自己拍拍尘土爬起来,文静内向,很少说话,连修女们都很少注意她。

她被派去帮邻街面包店送面包的途中,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一直跟着她,呜呜地叫,并不凶狠,却叫得格外辛酸。

于是她不忍心,丢了一只面包给它。其后果自然是被面包店主发觉了,啪啪两记耳光,加上一顿痛骂。

她没觉得委屈,因为虽然出于同情而施舍给饥饿的小狗食物并没有错,但那食物并不是属于她的。任意处置别人的东西,就应该受到惩罚,所以她对此毫无怨言。

回到孤儿院后修女们对她摇头叹气,其他孩子们笑话讽刺她,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宿舍,习惯性地趴到窗口仰望天空。

如果她能变成云朵就好了,悠闲自在地飘在天上,看遍人间美丽风景。

第二天就不再让她送食物了,改为为住院的老奶奶送毛线。在路上她再次看见那只狗,狗一看见她便亲热地黏了上来,怎么赶也赶不走,于是她只好带它一起走。

然后便是那场意外车祸,走到路口时一辆马车冲出来,她下意识地拉了狗一把,结果连人带篮一起被车身撞个正着,直飞出十几米,滚落于地。

这就是她的一生,很简单,也很平凡。难怪她不愿意回去,的确,那样的人生,实在是没什么可留恋的。

但是,愿不愿意回去是一回事,应不应该回去又是另一回事,长年以死灵之态飘泊人间是不被天界所允许的,她不能继续这样待着。

“正因为如此,所以我才奉劝你在还没完全毁了它们之前及时抽身。”

她听后变色: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难道没有发觉吗?”彼临面沉如水,声音依旧淡得不起波澜,足够冷静,也足够残忍,“活物与死灵的接触会使它们变得虚弱,时间一久,必将死亡。”

她怔住,复震惊,一下子跳了起来,颤声说:“我、我我……不知道会这样……我以为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,而食物又不够,所以它们才会看上去病恹恹的……真的是因为我吗?是我的关系吗?”

感觉到她的慌乱,芭比走过去舔她的手指,她却吓得连忙后退。看见她这个样子,彼临轻叹一声说:“走吧。”

于是她跟着他,一前一后走出深巷,芭比站在巷口呜呜地叫,但最终没再跟上来。

小女孩儿频频回头看它,眼圈红红地问道:“没有我送东西给它们吃,它们会饿死吗?”

“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因果报应一说?”

她抬起茫然的眼睛,显然不知道。

“你对动物好,是因为你的善心,但是,让它亏欠你太多,却不是什么好事,因为这些都是得偿还的。也许不是在这一世,不是在这一刻,但迟早,它得还给你。”说到这里彼临的眼眸又沉静了几分,“这种亏欠其实是一种劫数,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,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还得清。还得少了固然不行,还得多了,就变成你反过来欠了它,如此循环重复,永无尽头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她郁郁地说。

“你以后就会明白了。”他如此回答,眼睛却注视着前方拐角处走出的一个人。那人一身黑衣,毕恭毕敬地脱下帽子朝他行礼,然后抬头,露出一个久违了的笑容。

“彼临,很久不见。”

彼临的眼中泛起了几丝涟漪,许多回忆随着此人的出现蜂拥而至。“闼罗,”他喊出对方的名字,停一停,说道,“你来得正好,我正要去找你。”

闼罗收起笑容,不再发出声音地把意思传达给他:“我知道,其实我正是为此事而来。”

他瞥了眼身后的小女孩儿,也跟着使用密语术:“她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
“彼临,把她交给我,有关她的事,你不要管。”

“理由。”

闼罗轻吁口气,拧眉说:“你一向不插手别人的事,不是吗?”

“我不喜欢多管闲事,但不代表我会视而不见。”彼临眼神一冷,紧盯住他,“如果我没弄错,那场车祸没那么简单,对吧?”

“就知道瞒不过你……”闼罗的表情非常无奈,“事实上,那是七小姐闯的祸……”

听到这个称呼,彼临露出几分厌恶之色:“又是她。”

“其实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,车子根本不会撞到那只狗,但是这个女童推了狗一把,反而导致了死亡。”

“于是你们为了遮掩艾美拉的过错,就放任这个孩子这样子死去?”

闼罗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回答:“我们别无选择。”

彼临嫌恶地闭上眼睛,搭着额头喃喃说:“所以我才讨厌天界……”

“公平点,彼临,别忘了你也出自那里,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事情曝光的后果。”

彼临放下手,面色凝重地说:“也就是说,你们已经销毁了她在人间存在的所有痕迹,她再也回不去了?”

“是。”

“并且为了躲避转世官的调查,她也无法再重新进入轮回,只能永远当只孤魂野鬼?”

闼罗垂下眼睛,也答不出了,只能愧疚地点点头。

彼临顿时冷笑:“但是这样放任她留在人间又很不妥,于是就假借恶灵作祟之名命令隐部抓她走,是想永远把她关进灵界监狱吗?”

“彼临……”

“但是没想到我会意外出现,并且插手此事,所以你知道事情开始变麻烦了,只能现身亲自来找我,对不对?”彼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,整个人便变得说不出的尖锐阴沉,“那你所谓的叫我把她交给你是什么意思?既不能复活又不能转世,你准备带她去哪里?怎么处置她?”

闼罗看着这个样子的他,轻轻叹气:“你又开始发火了……彼临,这么久了,还没学会如何控制感情冲动吗?”

“那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屑和你们同流合污。我说过,那个所谓理性神圣的天界里什么都有,就是没有公正。真是个肮脏的地方。”他说这话时,眉目表情都轻蔑到了极点。

闼罗面色一变,越发地严肃起来:“但你也别忘了是谁纵容你一直留在人间,天界对你一向恩宠,你在享受它所赐予的自由的同时,没有资格指责它!”

“自由?”彼临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又是狂放又是嘲讽,“是啊,我穿梭千年,来去不同时空,就为了找一个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会出现的人,就为了偿还欠她的因果,我真是自由啊……是谁让我如此自由?是谁让我如此自由的?”

闼罗不禁后退了一步:“彼临!”

“就只为天界所谓的尊严,就只为作为神碉的面子、虚荣心、高贵、完美……一切的一切,所以毁了我一个还不够,现在又要加上这么一个孩子吗?”

“彼临……”

彼临的目光变得说不出的悲哀:“如果说我是罪有应得,可是这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?她什么都不懂,什么都不知道,甚至,连死亡的理由都是那么纯善天真--为了救一只小狗。闼罗,你于心何忍?”

闼罗的唇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些什么,但最终黯然低首:“对不起,彼临,我职责所在。”

彼临的瞳孔开始收缩,夜风吹起他的衣角,他一字一字沉声说:“既然如此,出手吧。”

“你非要维护这个孩子不可吗?”闼罗震惊。

“是。”

“即使与天界作对也不在乎?”

彼临唇角轻扬,讽刺一笑:“在乎?我需要吗?”

闼罗眯起了眼睛。

深夜两点,东风呼啸,家家户户禁闭着门窗,厚厚的积雪铺满了整个世界,银白一片。两个神就这样对峙而立,天地间突起肃杀之气。

“彼临。”闼罗缓缓开口道,“我不是你的对手,我知道。但是,正如我无法让她复活或是转生一样,你又能做些什么呢?”

彼临沉默片刻,回首看向一脸好奇的小女孩儿:“你刚才说--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?”

“呃?嗯……是啊……”

“即使永远无法再世为人、永远在天地间飘荡没有归依也不在乎吗?”

她摇头,声音像风一般的轻:“我觉得……做人太辛苦了,不止自己辛苦,也让别人辛苦。我,还是喜欢这个样子……”

“不会后悔?”

看出他想做什么,闼罗失声道:“彼临,你难道想……”

未待他说完,小女孩儿已抬起头,非常非常坚定地回答:“嗯,不会后悔!”

“很好,从今天起,你是我的同路人。”彼临咬破右手大拇指,在她额头轻按了一下,一滴血珠沾上她的肌肤,很快渗入不见。

一旁的闼罗大惊道:“你疯了!彼临!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”

“当然知道。”彼临淡然一笑,“我在给她第三种生存方式--和我一样的生存方式。”

说话声中,小女孩儿发出一阵呻吟,啪地跌倒在地,全身痉挛,痛苦不堪。然而,就在那样的蜷缩打滚中,她的身体发生了一连串奇妙的变化:

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,逐渐绽出珍珠般的莹润光泽;干枯的头发也变得丝般柔滑,像水流一样披在肩头;眉眼虽然依旧清然,却有了格外空灵的气质……

最后,当她停止呻吟从地上爬起来时,已不再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灵,而有了实实在在的躯体,轻盈如风,明净如玉。

--精灵。

彼临居然用自己的血把她变成了一个精灵!

“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……”闼罗喃喃。

彼临则是傲然扬眉,嗤笑:“天谴?你以为我会在乎?”

闼罗闭上了嘴巴。神很多,但敢于鄙视嘲讽天界的神,就眼前这么一个,真是个偏执的家伙!不过算了,既然这家伙自己都不在乎,他又有什么好着急的?

一念至此,他毅然转身,边走边说:“既然你愿意承担起这个后果,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。再见,彼临。”

彼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离开,眼见他就要消失在长街彼端时,闼罗却又回头说:“对了还有,祝贺你,彼临。”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了,眼睛弯成两道弧线,冲他微笑,“你终于有了个同伴。”

同伴……吗?彼临低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儿,初获新生的她清新如朝阳、娇艳如花蕊、璀璨如星辰,是最完美的创造物。

“你生前的名字叫艾汀?”

“嗯,因为据说我到孤儿院那天正好是18号。”

“这个名字不好,改掉。”彼临沉吟了一下,说,“从今天起,你叫雏,雏菊。”

“雏?为什么叫这个名字?”

“因为它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花。贝尔蒂丝是个活力充沛的淘气鬼,我希望你能和她一样快乐。”

没错,快乐。从今天起,她是他的同伴,他不仅给她新生,还要给她快乐。因为,她失去的东西太多,将永远无法如普通女孩儿一样生活。

永恒的生命、美丽的躯体、不可思议的力量,尽管神奇,但从某方面来说,它其实是一种不幸。

而那种不幸,已经囚困了他无数个千年。现在,又多了一人来受罪。

然而初生的精灵并没有想那么多,只是仰起脸庞舒展开灿烂的笑,兴奋地点着头说:“是,彼临大人!从今天起,我就是雏。”--雏菊,英文名Daisy?其实我是分割线--“为什么精灵的武器是弓箭?”

“不是所有精灵都用弓箭,只能说他们使用最多的武器是弓箭。”尊贵的男子低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矮小女孩儿,“你想要弓箭吗?”

女孩儿摇头:“又不用打仗,要武器做什么?”

“用途很多,比如--”他放缓语速,慢吞吞地说,“你可以拿它当装饰,或者,吓唬人。”

女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,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:“这样做可以吗?可以去骚扰人类吗?”

“只要你觉得开心,有什么不可以?”男子说这话时,眉宇间有纵容,也有几分难明的凝重,“雏,你要知道,你现在的生命太漫长,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,就会开始觉得乏味和无聊。你需要找一个目标,来使旅程保持乐趣,所以,我不会禁止你与人类接触,不过有一点你必须遵守。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那就是--”墨蓝宝石般的瞳仁泛起几许忧色,仿佛看见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一样,男子低声说,“不可以哭。无论什么情况下,都不可以流眼泪。”

“如果哭了会怎样?”

“会因憔悴而死去。因为精灵的眼泪太美,美得连他们自己都承受不了,一旦流泪,就会迅速苍老与衰竭,不再美丽。”他说着轻抚了下她的头发,那柔软的发丝甚至比上等丝绸更顺滑。

--真是天妒地忌的一种美貌,难怪这个世界上的精灵们,已经所剩无几。

雏抬头凝望着他,满是好奇地问道:“那么彼临大人你呢?你可以哭吗?”

彼临微微一笑,敲敲她的头:“神是不哭的。”说着加快了脚步。

她只好一边小跑着追赶,一边继续问:“为什么?为什么神不哭?他们是不会哭,还是不能哭?还有还有,我有同类吗?他们都在哪儿呢?除了人类,我们应该还能找他们玩吧……”

就这样,因天真活泼而显得有些浮躁的少女成了彼临漫长岁月里的唯一陪伴,他带她去过很多很多地方:公元前2000年的第一名城乌尔,公元前1000年黎巴嫩的西顿,公元前500年的波斯,公元1年的罗马,公元500年的长安,公元1000年的开封,公元1500年的佛罗伦萨,公元2000年的纽约……总是他决定,然后她跟随;他任意挑选,她欣然期待;他默默寻找,她肆意游玩……

她是另一个他。

他将自己不曾有过的单纯快乐全部延续在了她的身上,看她对新鲜事物大惊小怪,看她跟人类嬉闹玩耍,看她过得那样无忧无虑、没心没肺,他就觉得心中某一部分复活了,开始变得温暖,不再阴湿冰冷。

雏,他一手创造出来的精灵,他的女儿,他的伙伴,他的千年慰寄。

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间穿梭,时间对他们来说仿佛不存在,然而,“仿佛”不存在,不代表“真的”不存在,因为--雏逐渐长大了。

她原本只是个7岁女童,慢慢地下巴变尖,腰肢变细,双腿变得修长,胸部变得丰满,长成了16岁少女的模样。

只有眼睛,依旧稚气。

又一趟北欧之行结束后,雏开始对埃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破天荒地主动要求说:“彼临大人,我们下一站去埃及吧,好吗?我想去看看那座狮身人面像是怎么建造出来的。”

“可以。”他对她一向有求必应,就如同她对他永远言听计从。

然而,他和她都没想到,恰恰是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决定,使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将这千年时光尽数颠覆--一场劫数。

或者说,命中注定的一段……因果报应。

[ 本帖最后由 |*.婉婉. 于 2007-8-5 13:18 编辑 ]
终究会慢慢了解,懂得、我用我的青春做赌注,因为爱。

TOP

返回列表